【西北文苑】程长海：出差（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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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差
文/程长海
1976年，我在丰林林业局森铁处当车工已五年，可以独当一面了。因为文革期间不长工资，只是二级工，基本工资38.61元
当时倡导抓革命，促生产，政治运动频繁，批林批孔，评水浒，批投降派，割资产主义尾巴，各种运动层出不穷。各单位都写批判稿，发言稿，我写的批判稿还可以，字也通顺有骨，能拿得出手，常被上报刊用。
因为当时我还没有结婚，在单位住宿，在食堂吃饭，可谓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
那时候突出政治，以阶级斗争为纲，对提干，入党，有现行，历史问题的人，要清政治，清经济，清历史，要查到五服三代，社会关系，所以需要内查外调。
森铁处有需要外调的，上级要单位派人出去。单位领导看我政治可靠，能写算，又无家庭牵绊，就安排我出差去搞外调。给我交待任务，还一顿表扬鼓励，说好好干准有前途。前途倒没考虑，能公费出差旅游，走出山沟，到外面去看看，我还是乐在其中。于是就被借去搞外调了。
先是局里组织部门培训准备了一星期，明确了任务，学习了应办的手续，工作程序，以及参照相关案例样本。在有关部门开了介绍信，做了充分的准备之后，就和一个经验丰富的党员同志去搞外调了。
这个同志三十多岁，搞过多年的外调工作，经验丰富，他是领导，师傅，搭挡，可他说，还是叫老王最贴切。我只是以党员积极分子资格，给他做助手跟班。
要去的地方、路线、所做的工作，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我只是负责釆集证言、证据、收集整理资料，还要负责吃住行的流水豆芽帐。
我们去的地方多数是偏远山区，农村，去过才知道，有的地方落后、闭塞，还不如我们的红松小镇。
按外调程序：首先要去乡政府接洽，当时叫XⅩ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经准许换介绍信，再到大队（村），小队〈屯）找有关人员开座谈会，说明情况。老王工作认真，要求完美，总是头一天形成初步材料，整理完备，第二天再座谈宣读，让证人把证言听明白，再签名画押，尽量减少由于落字重添，改动而需按手印，造成的页面零乱，所做材料要反复检查几遍。最后去公社革委会盖章才能生效，任务完成。
这样来回往返，要几天才能搞下一份材料，很多地方偏远不通车，只能步行走着去，回来时能搭上个牛车，驴车，那就算走运了。老王常说“吃肥了，走瘦了。”
给一个人的调查要去几个地方，一次带几个人的材料，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回来交了材料，领导还很满意。本以为可以休息几天，在家玩玩，就回单位上班，可又被老王找去整理材料——还得走。
这回走的远点。先四平，后去梅河口，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有一个需调查的地方没去。发生了四·五天安门广场学生运动事件：北京的学生清明节，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以纪念周总理集会，写了好多诗词，广为留传，当时全国形势非常紧张。
由于形势的原因，我们就提前回来了，被领导批评为没有完成任务，大不满意。休息几天又叫走了，连上次没完成的，还添加了新的任务，又不能回单位上班了。
经过一番准备，再次出发。一直都是在农村山区转，费时费力，一处又一处，这边完成任务了，又有新的地方要去，虽然地方偏僻，我们总能找到地方，找到人完成任务。
到了夏天，终于有一次去沈阳这个大城市的机会了。山炮进城一切都新鲜，沈阳站前的鸡爪子大街，纪念塔上还有个坦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小房子满地跑，大房子摞成摞，真开眼界！
一边工作，一边感受点风土人情，了解当地生活状况。当时的沈阳生活也很艰苦，糕点都是玉米面做的，叫粗粮细做，吃面条，鸡蛋，糖要有医院开的胃溃疡诊断书，平常在饭店吃顿饭，要排队等好长时间。我们用的是全国粮票，就有人用当地粮票和我们兑换，当地人用十斤全国粮票，可以多领到多给的半斤豆油。
第一次去大城市，什么都新鲜，去了故宫、北陵、百货大楼，蹓蹓达达就把工作做了。很想多住几天，都去看看，真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刚把外调做完，发生了唐山大地震，京师震动，沈阳戒严，旅店清退旅客给难民腾地方，沈阳各单位有指标，要接待一定数量的难民。
我们用的县级公安局的介绍信，规格很高，可以住军人招待所，可以去边境地区当边防证，这时也不行了，外地人员要强制返回原地。
到车站一看，遍地难民，头破血流的，断胳膊，断腿的，躺得满地，无处下脚，堵的水泄不通，哭喊呻吟，哀声动地，惨不忍睹。
客车全部停运，我们爬上一辆北去运难民的闷罐车，车上挤满了人，空气浑浊，天又热，车又闷，不透亮不通风，屎尿味熏得人头痛欲裂，人挤人站着，随车晃悠东倒西歪，这功夫要能靠在车箱壁上坐着睡一觉，也算是享受了。
更麻烦的是车到站就停，有的停下还长时间不走，又不能随便下车，也不敢离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车会开走。好在没有上车的，大站就下一部分人，所以人越来越少，这是政府统筹安排在各地疏散的。听这些人说唐山老惨了，天塌地陷夷为平地，好多家庭全家覆没，遭点罪无所谓，活着才是幸存！
两天一夜，到了哈尔滨才安定下来。这次没完成任务，领导也颇为理解。所剩工作只好等形势安定后，再去完成了。
过了一段时间，局势好转，车通路顺，我们又带着任务出发了。这次也没能完成任务，刚做了一半，毛主席逝世了，全国处在悲哀的气氛中，主题都在纪念哀悼上，日常业务全都停办，外调进行不下去了。老王说，看这架势要大动荡，大变革，改朝换代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又一次无功而返，更糟糕的是，森铁处撤销了，我没单位可去了。老王让我跟他干，我们旅差费在老王这边报销，我的工资在森铁处开，所以我当时迫切需要找个单位，最终去了汽管处。
后来老王找过我，也找了汽管处，可汽管处领导死活也不再放我。
这段经历虽然是曲折多事，很不圆满，但听过见过几个故事，等我慢慢道来。
作者简介：程长海，先在丰林业局森铁处当车工。后又在汽管处，苗卜做枝术工作，后到五营局木制品厂搞质量管理。退休后才学的电脑打字，练习写作，为了记录所见所闻，丰富业余生活。
组稿编辑：青草地
责任编辑：何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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