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残的世界,三百年来无此灯!
髡(kūn)残(1612~1673)为湖广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人,俗姓刘,字介丘。为僧后,改名髡残,字石溪,号白秃,又号曳壤(曳即古“天”字),别号残道者、白秃翁、庵主行人、电住道人、天壤残道者;晚年署石道人、石溪和尚;法名智杲、大杲。和石涛合称“二石”。
画技小道,兴衰亦关乎时运;
丹青一理,庸奇全赖以人品。
与渐江、石涛、八大山人一样,
髡残这位用袈裟掩裹着精神苦痛的前朝遗民,
艰难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历程,
并在创作中坚持着自己的人生信念和审美追求。
髡残 活法圆机 手卷 设色纸本 成交价250万元
髡残年轻时聪敏好学,读经史、习举子业。
国难当头时,曾参加抗清斗争,
失败后避难林莽,备受摧折之苦。
他是个禀赋孤耿、性格刚烈的人,
他的知心好友程正揆称他
“性耿直如五石弓,寡交识,辄终日不语”。
他的削发出家过程也体现了这一性格:
“一日,其弟为置毡巾御寒,
公取戴于首,览镜数四,忽举剪碎之,
并剪其发,出门径去,投龙山三家庵中。”
邓显鹤在《石谿轶事》中也说
“师一夕大哭不止,引刀自难其头,血流被面”
果真是个血性汉子。
髡残 松岩楼阁图 南京博物馆藏
但他做出这个突然而毅然的决定,
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是目睹物是人非的现实,
感到复明无望,诸事皆空,
为了挣脱巨大的精神痛苦和向现实进行
仅有可能的抗争而不得已才做出的人生抉择。
时为清顺治八年,髡残年40岁。
髡残 结社林泉图 (日)泉屋博古馆藏
髡残出家后,曾至南京,
得法名知杲,入云栖派系,
后回湖南,居桃源余仙溪龙半庵潜心禅学。
于清顺治十一年再赴南京,
先住大报恩寺,后居牛首祖堂山幽栖寺,至死。
曾同高僧觉浪、继起、檗庵及学人名士
顾炎武、钱谦益、张怡、周亮工、龚贤、陈舒、程正揆等相结识。
但生就的孤耿性格依然未改,
亡国之恨也一直萦结于怀。
他身体孱弱多病,
却先后13次赴南、北二京拜谒明皇陵。
他不但自己始终以大明遗民身份自居,
而且要求别人也要这样。
髡残 山水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蕙榜杂记》载,
他的僧友熊开元(释檗庵)游钟山后见到他,
被问及如何行礼,熊开元回答说:
“吾何须行礼?佛之道,君父拜之,于君父不拜。”
髡残听后勃然大怒,叱骂不已,直逼得熊开元认错方止。
可见这位遁入空门的儒生对明王朝的忠心。
被强行压抑的感情之火一直燃烧在内心深处,
如果可能,他情愿与这世道一并焚灭,
但他又做不到这一点,
他能捍卫的仅是自己的信念而已。
他曾在自己的画上写道:
十年兵火十年病,消尽平生种种心。
老去不能忘故物,云山犹向画中寻。
清 髡残 苍翠凌天图 纸本设色 南京博物馆藏
绘画对有些人来讲,
是一种消遣,或是一种求得腾达的工具和手段,
但对髡残来讲却绝不是这些,
他致力于绘画创作,乃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是调治“心病”的一种舒络剂,
亦即是一种被毁灭了的人生价值的仅有可能的自我修补。
这一点他在自题《溪山无尽图卷》上写得很明白:
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
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
如出家人若懒,则佛相不得庄严而千家不能一钵也。
神三教同是。
残衲时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
稍余一刻,必登山选胜,
一有所得,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总之不放闲过。
所谓静生动,动必作出一番事业,
端教作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
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髡残 岚气朝晖图 瀚海拍品 成交价78.4万元(另开)
强调不能懒惰,强调要干一番事业,
批评自我暴弃,不甘心受命运的摆布,
力争能于无为中有所作为,
把生命的价值体现于有生之年(而不是死后的天国净界),
这较之那些未出家的有闲文人,
不是有着更为强烈的济世务实的儒家思想吗?
但这是一种在冻土上的耕耘,
一种看不到收获的播种,
髡残自己也很明白,画里的春风再浩荡,
也吹不绿大明的旧山河了。
但他还是勤奋而严肃地不断画下去,
因为只有在这个精神世界中,
他才能使自己的心绪得到平衡,
使自己存在的意义得到认知,
也才能看到自己所追求的真、善、美。
髡残 秋晖蒙钓矶 1661年作
髡残 层峦叠翠 纸本设色 成交价322万元
髡残性格直率,感情热烈,
又有着严肃认真的治艺态度,
从而形成了自己深厚华丽、面貌幽深、
格制雄阔、笔墨苍劲的艺术风貌。
在艺术气质和创作追求上,
他多少与石涛有些相近,
即二人在绘画本体意义上都着力较多,
也都有着奔放纵恣的艺术才能。
但二人又有明显区别:
石涛恃才使气,睥睨古今,脱尽画家窠臼;
而髡残对前人成就甚是尊重,
尤其对“元四家”更是潜心研修、广撷精华,
几经融汇而后成自家面貌。
(节选自《读者欣赏》2011年第3期《大师巨匠》栏目)
髡残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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