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盅王 第十七章 七星镇魂

盅 王

作者:老农

17

七星镇魂

朗洞,是湘黔边界上的一个大市镇。因为地跨两界,多有人来这做生意,因此旅店极多,到了赶集时间,尤为热闹,车水马龙的。

临街有一家旅店,店名叫张家旅店。店老板张有发是个勤快人,这天才刚亮,就起来打开了店门,花街路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影,张有发起来生起火,先给香炉里点起了一柱香,默默念了会,然后才烧起了水,防着客人起来要用。顺手,还把个旺铺转让的牌子,挂在外面。

到得了辰时,客人都陆陆续续起来过早。早上嘛,大都是一碗粉,张有发家的粉味道不错,尤其是那烂牛肉粉,油冒冒不说,碗上还盖了一瓢烂牛肉,那分量,绝对的足,左右都是出了名的。住店的外来的,都在那吃粉,把个大堂都要坐满了。正吃着,忽然楼上传来惊惶大叫:“老板,快来老板,出事了!”

一听到这叫声,张有发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顿脚嚎啕道:“娘呀,怎么又来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哦!”嚎啕一会,没办法,自己店里,带人上去一看,只见楼上一个房间,有个客人,张口结舌的,瞪直了个眼,瘫在床上了剩一口气,虽然不死,却也和死差不了多少。

大堂几个吃粉的本地客人,见了这事,都在那摇头叹气嘀咕道:“这店子是真邪了,一个月总要出点事,张有发也是倒大霉了。”边上便有外地住客,听这几个嘀咕,便好奇打听,那几个本地客开始不肯说,耐不住催问得急,便在那唠叨开了。

原来张有发接这个店子时间不长,才大半年。张有发不是本地人,是来这边做生意,原来开这家店的也姓张,张有发来这住过一次,听原来这家店老板说要盘店子,张有发是个会做生意的,看这店位置什么的,怎么都合适,便接这个店子,招牌都不用改了,难得的是,盘这个店子还很划算,不贵。以前那老板不知道是急着要去哪,以这当街当路的旅店,又有这么大,怎么着都该多盘点银子,却让张有发以一个极划算的价格盘下来了。才接手几天,就把店里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当时张有发还觉得今年运气不错,看来是要发财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楼上发出一阵惊叫,张有发赶忙上去看时,只见一个旅客张口结舌瞪着眼,两手虚伸,已经死硬在床上了,跟他同房的同伴,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旅店死人可是大事,朗洞又不是个小地方,不一会,官府的人也都来了,也查不出个什么名堂。苦主家属又闹着,张有发赔了不少银子,才把这事儿给摆平了。张有发也请过了师傅来打扫屋。谁知道一点不管用,生意是好,外地客不知道的,都上这来住,只是这大半年来,连同今天这个,已经是第三个出事的人了。即便不死,也是个张口结色的半死人一个。没办法,张有发事后才知道,在他接手之前,这店子已经死过不少人了,两三年内,换了好几拨老板,都是高高兴兴的来,唉声叹气的走。张有发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难怪那么好的店铺,转得那么便宜,还以为自己拣了个宝,没想到掉到大坑里了。没办法,挂了个旺铺转让的招牌,只是方圆都知道这店邪门,哪个敢来接盘。

朗洞隔小山冲,要有个百多里地,杨恭和昌序天没亮出发,来到了朗洞时,天已经断了黑。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转到张家旅店来了,看着张家旅店招牌有些显旧,看起来是个老店,便走进店来,那张有发上午因为出事,店子里的客人都退了房,十几间客房,空荡荡的,杨恭二人哪知道,只是觉得这家店收拾得倒是很干净,看起来不赖,尤其是便宜,比同别的这样的店子,是住不到的。楼下是吃饭的,两个赶活的脚力在吃着饭,看起来有点冷清。两人贪它便宜,再加张有发口好,招呼得热情,两人又走了百多里路,累得很,草草吃点东西,便上楼睡觉了。

杨恭年轻人,一倒上床,便沉沉睡去,那杨昌序人老觉浅,心下烦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约莫到子时时分,那房门打开来,昌序抬眼看时,只见一个长辫穿着红碎花衣服的姑娘,走进房来,也不跟昌序打招呼,径直到房间的桌前背对着昌序坐着,对着那盏桐油灯,取下发夹,解开头发梳了起来,因为是背对着,昌序没看清脸,以为是店里的人,也不好意思问。那姑娘梳了一会头,那桐油灯似乎是油不够了,慢慢暗了很多。昌序看那姑娘还没离去的意思,便坐起身来,正想开口问,那姑娘却站起来,自顾走出房去了。这姑娘一出门,这油灯又开始转亮了,昌序下床看那油灯,还有大半盏油。昌序推了推杨恭,想跟他说说,谁知这杨恭走路辛苦,睡得极沉,推翻个身,咕囔几声,又睡着去了。昌序见推不醒,便也倒身睡了下去。

谁知刚刚迷糊中,房门又打开了,昌序开眼看时,见那姑娘又走了进来,仍旧是在那桌前对着那灯梳头。昌序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眼见着那灯光慢慢暗下去,灯苗微微泛了点蓝光,那姑娘忽然转过头来朝着昌序一笑,只是面孔朦胧看不清。昌序突然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只觉得全身麻软,想挣爬坐起来,却是半点动弹不得,眼见那姑娘站起身朝他走来,只急得在那想大喊杨恭,却是张着口,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姑娘离床越来越近,一只手向昌序伸过来,昌序吓得张口结舌,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那姑娘手刚伸到床上,却忽然缩了回去,好像是被什么烫道一般,紧接着刷的一下,退了回去,昌序那“孙崽”两字,这才叫了出来。

杨恭在睡梦中,忽听得满叔公大叫,一下惊醒过来,一骨碌翻身坐起,只见睡那头的昌序满头大汉,张着嘴一脸惊恐,赶紧过去摇摇他,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昌序见杨恭醒来,方才定过神来,回头看时,早不见那姑娘的影子,室内灯亮依旧,长 舒了口气。感觉身子还是一阵麻软,不过已经能坐起来。于是跟杨恭说起刚才的事,杨恭听得,爬起来一看,房门是拴得好好的,打开房门,楼道上空空荡荡,哪有人影。不禁皱起眉头道:“看来这家店子有点不大干净,没事,我来弄一弄。”说罢,手上捻诀,口中念咒,在房间四角,各凌空划了一道符,然后对昌序说:“睡吧,保证没事了,明天我们再说。”那昌序是晓得他孙子的本事的,便也放下心里,毕竟奔走一天劳累,不一会,两人便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醒来,杨恭跟昌序说道:“满公,这事咱们先不要说,今天先去集上看牛市如何!顺道打听下这店是什么个回事!”昌序点头称是,两人下得楼来,吃了碗烂牛肉粉过了早,便往牛市上赶去。

朗洞的牛市果然是大,辰时过点,便陆陆续续有人牵牛赶来,两人从辰时看到未时,昌序是老牛客,看中两头奶口的黄牯和两头带崽的母黄牛,杨恭看到一头四牙的大黄牯高大威猛,很是喜欢,昌序却劝他道:“这牛现在正是好价的时候,自己拿去用还行,要是倒手,到明年圆口了,便卖不出那么多价钱了!”杨恭知道他满公是老牛客,经验丰富,便听了,昌序便伸出手娴熟的砍起价来,那卖牛的有一个姓黄的老头子,便问昌序道:“老兄弟,听你们口音,不是这边的啊!是从哪来的?”昌序笑道:“我们来得远咯,从小山冲那边来的了,走百多里路呢!”那姓黄的老头子笑道:“那你们还那么早就到了牛场上,昨天就来的了吧?在哪落脚咧?”昌序道:“就到那边街头上那家张家旅店落脚呢,今天看好牛,明天就回了!”

那黄姓老头,听昌序说住在张家旅店,那脸上便略带些紧张,问道:“兄弟,你住在那店里没啥事吧?”昌序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暗自嘀咕,面上不露声色道:“没得事啊,怎么老哥哥?”姓黄那小老头神秘兮兮的凑到昌序耳朵边道:“听讲那家店子不大干净,出了好多回事了,店老板换了几拨,生意都做不起来。”昌序故作诧异道:“有那么回事?到底是怎么的,老哥哥你细说给我听听。”那姓黄的小老头低声道:“听讲那家店子老闹鬼,住店的好些人都被鬼上身,搞得要死不活的,只要是晓得的,都不敢在那店里住,店老板都被吓走了几拨,现在这家老板刚来,还不到一年呢,听说就在打算盘出去了,可是现在那店的事知道的人多了,想盘出去,没那么容易,这不,前天晚上他们店里,就又垮了个人,估计又是血亏一个。”昌序道:“有这样的事?那店老板怎么不找个师傅来打扫下屋子,不就好了?”黄姓老头道:“找了,找了好多回师傅,听讲那鬼恶得狠,几番做法,都镇不住,有两个做法的师傅,自己都吃了大亏了。我劝你们,趁早换个地方住,免得出了事,后悔就来不及咯!”那昌序点头连连称谢不提。

一直到了申牌时分,牛场渐渐散去,杨恭二人共入手了两头小黄牯,三头带崽母牛。回到旅店,依着昌序的意思,心有余悸,只想回旅店把寄存的包拿了,连夜赶路回家,不去惹这事儿了,可杨恭却说道:“满公,这事有点蹊跷,依着你昨天晚上讲的,那是鬼梳灯,把灯梳灭了,鬼就开始压人了。可我是带师的人,那鬼敢进房来,有点怪。不过她还是怕我的,到了床边就不敢再往前了,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昌序见杨恭坚持,又知道自己这孙子艺高,便不在坚持,朗洞是周边有名的牛场,旅店自有给牛客安排关牛的地方,两人把牛关好回到店里,买到了好货心里高兴,便点了几个菜,打算喝上几杯。环顾四周时,稀稀落落的就那么三五个客人。

不一会儿菜陆续上来,二人喝得几杯,恰逢张有发亲自上菜,那昌序就打招呼道:“老板,怎么称呼啊!”那店老板笑道:“小姓张,两位老板慢用哈!感觉菜还合口味不?”那昌序拍拍长凳说道:“菜还不错,来来来老板,现在刚好人客不是很多,一起坐下,有个事跟你摆摆!”张有发推不过,便打横了坐下来,昌序凑到他耳朵边压低声音说道:“老板,你这店里有问题啊!”张有发听得,脸色微变,说道:“老板讲有什么问题咯?”昌序压低声音道:“你这店里闹鬼。”那张有发一听,慌忙摆手道:“莫乱讲咯,我好好一个店子,莫乱讲坏了名声。”杨恭道:“我们昨晚上就见识过了,还好我们是有点手段的,要不今天就不得好好坐这喝你的酒了,真佛面前不烧假香,老板你要是好好说说,怕莫我们还帮得上你;你要是瞒起不讲,那也没得法,我们只是过路的,大不了吃了饭走人就是,只是你这店子,怕是不大好开吧?”

那张有发听得如此说,心下犹疑不定,低声对昌序说:“这外头人多,我们挪个地方好好讲。”回头唤了帮忙的,把二人酒菜移到一个房间里,待坐好,张有发便拱手说道:“两位果真有办法帮得我,我一定重谢二位,不瞒两位,昨晚可是见到了什么?”杨恭说道:“你这店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昨天我们房间鬼来梳头,要不是我们有点手脚,怕莫是今天喝不成酒,老板你要是有诚心,就把事情细细讲来,不要瞒,我们才好帮你。” 张有发听说,叹一口气道:“两位老板,你们说的事儿,得几回了,有几拨客人来住,第二天哑口哑嘴,话话讲不得,整个人瘫在那,害得我花了不少钱,又讲不出个什么名堂,找了几拨法师来打扫屋都没用。后来我才晓得,这店子在我接手前就常常有这事发生了,难怪当初盘给我的时候,那么便宜,我也是贪便宜上了大当啊!现在想盘出去,大家都晓得了,没人接手。”说罢,在那唉声叹气。

杨恭安慰道:“老板你莫慌,今天晚上我们给你好好看看,不过有两点,一、晚上我们在你这屋里到处走动,你莫干涉;二是我这出门做生意,没带家伙。你帮我去备点香纸,一把斧子,一个罗盘,还有朱砂黄纸;三是今天晚上,你不要再住客,晚上你店里人除了你跟我一起外,其它人都在房间不要出,要是出来,出了事我可不管。” 张有发听说,慌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这桌菜今天就当我请师傅,我再给你们加两个菜上来。”说罢,回头安排店里人上酒上菜,出去置办东西去了。

吃过晚饭,张有发在外挂了上了客满的牌子,到了戌时,杨恭在香案上点起了香火,摆上刀头酒水,请过师傅,然后用朱砂画了符,贴在每个门窗上,叫店里人除开老板外所有人,都在一个贴满符咒的房间里呆,只让老板端着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香炉、两碗刀头、五杯酒水、一摞黄符和一个盖着红布的瓦罐。杨恭指间夹着香火捻着诀,拿着斧头,沿着屋里的柱头一根根敲过去,从楼下一直敲到楼上。每敲一根柱子,昌序便在上面贴一张符,待得依次贴完,便来到杨恭二人住的房间,把茶盘摆放桌上,杨恭把那三根香插在香炉里,在茶盘前单放了一张符,并在茶盘前烧了一贴纸。对两人说道:“好了,我们坐下等等。”两人也不知道他要等啥,也不敢问,便都坐下不提。

眼见刚过亥时,忽然一阵风起,刮开了房门,直往桌上来,把那贴纸灰刮得往上旋升,但凝而不散,杨恭见得,捏指成诀,喝一声:“起。”一手挥出去,那茶盘前那张符便跟着原纸灰旋转而起。那店主和昌序忽然隐约听到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不禁汗毛直竖。随着这符升起,那风突然停了下了,纸灰洒了一地,只那张纸符,掉在那桌上扭曲挣扎跳动。

杨恭走过去,拿起瓦罐,揭开那红布,正想拿起那张符往罐里扔,见那符扭曲挣扎得厉害,忽然心里一动,收回手来,在那默默的不知道念了些什么,然后说道:“走罢!”他这一说完,便似有风起,那张符便飘摇着从桌上飘下来,随风慢慢往外飘去。杨恭回头对店主道:“拿着东西跟上。”便跟着那纸符走去,两人拿着东西跟着不提。

那张符一径随风,翻翻滚滚,一直飘往灶房,灶房有排四眼青砖灶,被油烟熏得焦黑,那张符票到那排灶台上,便停了下来。杨恭到了这里,才把那张不动的符拈起来,放进瓦罐里,盖上红布。然后围着灶台专了一圈,然后跟张有发说道:“你这个灶要拆,要不然,搞不好。现在可以叫他们都出来帮你拆灶了。”那张有发听说要拆灶,犹豫了一下,打一排四眼灶要些本钱不说,还要时间,把灶拆了,就影响几天生意了。但想想为了以后生意计,一咬牙,把人叫来,锤子锄头齐上,一会儿功夫,便把个灶拆了。杨恭又叫道:“把这些砖头泥巴刨到一边,然后再往下挖。”众人听得,便一齐努力,挖下大约有个两三尺,忽然有个伙计大叫一声,原来是刨出根人腿骨来,杨恭急叫道:“细心点,慢慢刨开。”众人慢慢刨开,刨出具人骨头来,衣服已经残朽,但一把大长辫子还在,头发上还有个小银发夹,看着象个女尸,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杨恭仔细看那尸骨时,发现不对,说道:“好狠啊!”众人忙问怎么回事,杨恭说道:“满公你看,这尸骨上头顶、手掌、脚掌、胸口、腰间都有孔和残铁钉,这是七星镇魂法啊,这个人看来是被人害死的。应该直到近些年,这冤魂才能出来生事。”那店主连忙说道:“师傅讲得是,我接了这店出这些事后也打听过,这闹鬼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以前也没有的。”

众人在那七嘴八舌,昌序老成,对张有发说道:“老板,你这事怕得报下官,要不传出去,怕是说不清楚哦!”,张有发愁眉苦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报官吧,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店还要不要开了;不报吧,万一传出去查出个什么来,把自己牵扯进去,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有个伙计接口道:“报什么官咯,把这骨头收拾收拾,弄到哪丢了就算了,搞得那么麻烦。”店里人听得,大都点头称是。

杨恭却道:“老板,好歹是条人命,再说了,外人要是晓得你店里的事弄清楚了,那也就不怕在你家店来了,对生意也好啊!” 张有发听得杨恭这么说,没办法,怕不去杨恭做手脚,只好连夜叫人把镇上保长叫来。那保长半夜三更的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万分的不痛快,来到旅店一看,说道:“这是哪百年代的尸骨了,鬼才晓得是怎么死的,怎么查嘛!先找个地方把尸骨放起来吧,我明天再往县里报一报。”说完,吩咐众人找了块门板,垫了块白布,把尸骸弄到门板上包起来,抬到镇上一祠堂廊下放着,那盖着符的红布坛子,杨恭也不告诉别人,单独找了一个地埋了。

店里忙到大半夜,张有发吩咐弄了点酒菜,摆上来和杨恭他们消夜,并封了一个银元宝,答谢师傅。席间问起杨恭,如何收了这鬼魂,杨恭答道:“你不是我们这行里的,说了你也不懂,你这鬼我是收了,可是这是个冤魂,戾气重,冤魂宜度不宜压啊,我师傅当年是这么教我的。这个人应该是被害死在这,还被人用七星镇魂,一腔怨气无法发泄。七星镇魂,一镇七年,七年后要续法,二镇四十九年,连镇三七,魂便永无出头之日。这个女的尸骸,不象是几十年的,应该是只有一镇,按你们说的,只闹了两三年,那该是死了十年了。”众人听得,不由得心里忐忑,那店主赶紧问道:“师傅,那现在,这店里还有事么?”杨恭喝一口酒,说道:“这鬼魂,一腔怨气,只是要出来申冤复仇,但七星镇魂,虽然七年不续,但封印仍在,五年之内,这鬼魂出不得这店,所以这两三年来,她只能在这店里找人!我叫你报了官,是因为倘若此人冤曲得雪,再有人给她做一铺道场,度她超生,便什么事都没了。”

众人听得摇头,纷纷道:“这谁知道是哪年来的事了,如何查得出来?”杨恭说道:“其实也不很难,这人应该不是远处人,十年前左近有哪家姑娘不见了,问问就晓得,而且这姑娘是穿红碎花衣服,扎独辫子,而且还有那个银夹子,该是好访的。况且,会七星镇魂的人,应该也不太多啊!”众人也议论纷纷,吃罢消夜,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恭二人起来,辞了张有发,赶着自己的牛回了,路上昌序问杨恭道:“孙崽,这事就那么完了,那个鬼就一直收在坛子里?”杨恭道:“满公,这事麻烦,这冤魂戾气太重,我不敢放出来;老封着,又对德行有亏,就看官家查得出是哪的人不了,到时候,免不了要给她做个道场后,才敢放出来。”昌序笑道:“这趟来,牛赚不赚先不讲,你先赚了个元宝,够给你姑娘打套首饰了。”二人一路说着,直走到大半夜,方才到家。

过得四五天,杨恭正在地里跟父母挖苕,忽然来得两个人来小山冲打听杨恭家在哪,杨恭听得寨里人叫唤,便回家来,见两人一个中等身材,身体健壮;一个高挑,白面斯文;都三四十岁上下,面目有些相像。来人见到杨恭,客套几句后,说道:“我们是朗洞来的,姓黄,有个事要来麻烦杨恭师傅。”把杨恭听得一怔,心想自己刚从朗洞回来,就有人找来了,莫不是上次那事有什么出入?心下嘀咕,便问那两个人道:“两位大哥,先进屋坐下慢慢讲。”那俩人客套一番,送上随身带来礼品,便进屋坐下,秋天农家自有上好的新甜酒,杨恭老娘早给俩人端出来,俩人也不客气,朗洞到小山冲百多里路,俩人着实有些累,三扒两口,一碗甜酒就下肚了。杨恭老娘自去灶边弄饭,杨恭父子俩便陪着二人在堂屋坐。

待得坐定,问起二人来意,那高些的就说道:“我叫黄昌吉,这是我弟黄昌祥。我们是朗洞的。杨师傅你还记得你到朗洞张家旅店发现的那尸骸不?可怜啊,那是我妹妹,十年来无音讯,只道是被拐到他乡,原来是埋尸在店里。”说着,脸上涌起一股悲色,那昌祥更是握着拳头一脸愤恨。

原来,那日杨恭回来后,在张家旅店发现女尸骸一事,早沸沸扬扬传开,朗洞寨上有家叫黄宏文的,恰好十年前有个叫玉芝的姑娘走失,老两口闻讯来一看,就认出了那发夹,那发夹是老娘给她的,如何不识?当下哭天呛地,把女儿尸骸收拾进了薄棺。因是死在旅店,黄家人这边怀疑起旅店十年前的主人,也是寨上姓黄的人家,但苦无证据。报了官,官家也不上心。又听说女儿的魂被收了,旁边的人说师傅交待,一定要等他来才能开坛,否则,必然会有事发生。两老口听得,赶紧打发两个儿子,来找杨恭了。

两人诉说了原委,便问杨恭道:“师傅,你既然晓得我妹被害在那店里,定然也晓得她是怎么被害的了,还请师傅你告诉我们,不让我妹含冤屈死。”杨恭道:“虽然我找到尸骸,可是如何被害的,却是真的不晓得。”说到这,忽然心里一动,说道:“我听说鸡公界老王寨的花婆婆,是远近闻名的童子婆,有点路数的,不如你叫她去看看香,说不定能看出来呢!”于是便把花婆婆的介绍了一番,两人听得,便央求杨恭道:“既然这样,反正你得去一趟朗洞帮开那个坛子,不如你带我们一起去请一下花婆婆,到时候我们一并感谢。”那杨恭毕竟是年轻好事,听这一说,便不推辞,当晚留二人在家住下,第二天一亮,杨恭收拾好东西,三人便启程往老王寨去了。

作者简介:

老农,男,真名姚寒俊,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县人,侗族。幼贪玩,学无所成,南下务工。辗转数十年,颇历坎坷。捡些个江湖风雨,组成几个文字,贻笑大方!有新旧体诗歌百余首,散文、短篇小说散见杂志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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