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干不下去了,还想着他们,我不做了他们可能就没饭吃了。”
2020年4月3日,中国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名为《中国电子竞技游戏代练师标准》的公告,预示着“游戏代练”从此走上被官方认可的道路。
认定专家工作组将对申报者在考核中的实际表现做出客观测量和评价,最终合格者将得到“游戏代练师”官方职业技能认定。
但官方制定标准的“代练圈”之外,一部分行业乱象依旧存在。
今年5月,“《王者荣耀》代练花220万买房”的消息引发网友热议。虽然有“标题党”成分存在(这位代练通过收入支付首付款),但“打游戏”便能实现当代大部分年轻人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可以说在职业选择中“很香”。
游戏代练看似是一份“快乐”的职业——对着电脑或者手机玩游戏,顺便能有一笔不菲收入,成为不少“高级玩家”的职业选择。但事实又如何?对此,陀螺电竞采访了老H。老H拥有一家某FPS游戏的代练网店,他本人是一位代练,同时手下有数名“打手”,在该游戏的代练圈子具有一定名气。老H透露,“今年好的时候一个月可以有10万的收入,当时一方面是因为疫情,一方面是因为年初大家都有钱,平常的话大概有个三万吧。不是特别稳定,但反正一年差不多40万,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当问起老H入行的缘由,他表示自己真正入行的时间并不长,之所以能做到如今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高度,主要是该游戏在国内比较小众。“其实我一开始是做程序员的,家里介绍的,就在深圳做一个月5000。因为收入比较低嘛,就想着干点副业,正好我大学时有做代练的经历,就开始在下班期间接单子打代练。慢慢的反而感觉每天工作的时间还没有做副业划算,就开始全职做代练了。”长远来看,游戏代练工作的可持续性并不强,虽然入行相较电竞职业选手门槛偏低,但一定程度上与职业电竞选手同样是“青春饭”。即便退居二线当“老板”,受游戏热度、厂商动作、政策等因素的影响波动也会远大于常规职业。放弃稳定的工作转投代练行业,老H当时有考虑过这些吗?“关于这个当时辞职的时候我算过一笔账,如果我不辞职一直工作下去,月薪达到1万甚至2万,那我要多久才能攒够100万?怎么也要个4、5年吧,而且肯定就是996啊。那我现在专职做代练,这游戏能维持住两年多点我就够了呀,而且还轻松自在。”不论是从0到1做到代练店铺如今的规模,抑或是各方面资源的积累都不是如今老H轻描淡写一句“在国内还比较小众”便可以轻松实现的。同时,近期该游戏厂商还宣布将在2021年举办新的电竞赛事。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老H却表示,今年过后他打算把店铺交给几位打手自己管理,自己抽成百分之五。“看了一圈自己周围打手的生活状况,一个自杀了,4个抑郁症休学了,两个天生哑巴打单养活自己,几个直接辞职了,还有初中退学的。我这里跟避难所一样,让他们逃避现实。”老H认为玩游戏玩得好的肯定是玩得多的,玩得多的很多都是现实生活里不太顺利的,有天赋和机会能够走上职业电竞道路的人太少了。虽然这种观点较为片面,但如今“身边人”不良发展的真实状况让老H感到惊恐,他觉得自己应该逃离这样的环境,但也给依赖这种生存方式的打手们提供一条收入渠道。“我是这里面抽成最低的,抽成我是百分之20,别人那起步百分之50,最高百分之80。他们做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我接的价格会更高。只是我给打手的工资高罢了。”同时,游戏代练这样的服务行业带来的带有部分投机性质的“真金白银”,也时常让老H感到心里不踏实。今年6月,一则内幕消息的传来,让老H陷入严重的焦虑状态。“那时候感觉自己要完了,手下人一大半可能要走,我的年龄又不可能去打比赛。”另外,长时间代练导致与社会的脱节,对未来的不安更加重了老H的焦虑。“那段时间经常睡着睡着就有种濒死感,甚至走在外面都有过。去医院,医生说是惊恐发作,还要做脑电图检查有没有器质性病变。”为什么在这样的处境下老H还可以坚持做下来?他说,“做这个收入确实挺不错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但是有时候干不下去了突然想起他们,我不做了他们可能就没饭吃了。”“反正肯定是要出到社会里。明年准备考教师资格证,然后准备考研。我身边没有生活问题的基本都上岸了,一个国外留学,一个当老师,一个当公务员。打代练真的很难,能上岸的就上岸,实在不行的才打单子吧。”代练这一游戏衍生业务自网游时代以来,经历游戏、电竞产业的发展已经逐渐成型。在今年,随着中国通信工业协会电子竞技分会颁布一系列标准后,游戏陪玩师、代练师、语音主持、主播、音乐师都已经有了职业官方认证。而不论是早前曝出的陪玩平台涉黄案件,抑或是本文讲述的代练行业乱象,纵然其中离不开游戏行业发展初期缺乏规范化管理、不被社会认可等因素影响,但依旧表露出这一系列游戏衍生需求行业仍未真正进入规范阶段。据老H透露,大多数玩家会选择在淘宝上找代练,而淘宝大部分订单最后会流向代练平台,价格大概是淘宝店铺成交价格的60%—70%,代练平台的打手还需要向平台支付5%的手续费。最终店主与平台都有收益,吃亏的是玩家和代练。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H认为主要原因是玩家不知道代练平台的存在。另一方面老H表示,“现在的代练平台价格低、难挣钱这些就不说了,各种接单体验相比那些陪玩平台也差远了。我手下的打手除了玩,别的基本都是我一个人操心。”同时,陀螺电竞认为,虽然代练与陪玩两行业有一定的重叠,并非常相近,但因其本身的特性,代练行业的规范化难度将远大于陪玩行业。直接表现在于,以老H的店铺举例,老H手下常驻10名打手,单子多也仅需要30名打手,这是因为顾客需求相同——“上分”。但陪玩则不同,每一位顾客的需求都有差异,平台需要应对各种需求配备各种类型陪玩,直接导致了陪玩不可能在小店铺中实现。另一方面,虽然代练行业的出现早于陪玩行业,而如今陪玩行业却走在了前头。陪玩行业已经出现各类平台百家争鸣的局面,越来越多目光、资本也投入到陪玩行业中,如今游戏陪玩行业也出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例如现在陪玩平台与职业俱乐部建立合作关系,将一部分游戏陪玩人员向职业领域输送,或者陪玩平台与声优、配音等行业跨界合作,为这些行业输送人才。反观代练行业则明显有所不及。从某种意义上说,代练、陪玩等一系列游戏服务行业的发展解决了一部分玩家的生存问题,即便是作为副业也是一个可选项。但一方面是行业对于心智尚不成熟的青少年群体有一定恶性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如今的行业乱象的情况切实存在。而虽然同属于游戏的衍生业务,人们如今只看到陪玩行业逐步在体系化、规模化的道路上前行,代练行业混乱的生态却无人问津。若如今的现象得不到改善,未来代练行业的生存空间很可能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