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乙瑛碑》作为初学隶书的范本如何?

这次去珠海办书法展,在那里逗留十五六天,随身仅带一本东汉《乙瑛碑》隶书帖。写草之前,往往习练此隶,当手上有感觉了再创作。这段时间与此碑朝夕相处,不经意间,对隶书尤其是东汉成熟的隶书,有了些许体会。

西汉及新莽朝,是隶书的初创时期。由篆书变化成隶,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一时出现非篆非隶,或亦篆亦隶,或篆隶相间,等等,是很正常的。当然处在蜕变、转折期的隶书还很稚嫩生拙,但以隶代篆、以简代繁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大趋势。隶书与篆书比较,不仅仅是形状改变,便于书写,从书法技巧而言,也比篆书丰富得多。形象地说,西汉时期的隶书,犹如孩童蹒跚走路,虽稚嫩但生趣。学者专家称这一时期的隶书为“古隶”。如《鲁北陛石题字》、《五凤刻石》、《莱子侯刻石》等碑刻,均具有古隶的明显特征。

到了东汉,尤其是公元后五十年以至二百年间,隶书被统治者所接受,正式定为官方书体,由知识阶层对此进行改革、改良以至定型,形成统一的隶书体在全国推行。 此时的隶书,从民间上升到官方,由不规范到规范,由不严谨到严谨,成为一种法则谨严的隶书官体。这个时期,被认为是“隶书的成熟期”。

《鲁相乙瑛请置百石卒史碑”,简称《乙瑛碑》,永元元年(公元153年)六月立,十八行,行四十字,置放于曲阜孔庙。此碑即为标准而成熟的隶书体。东汉桓、灵帝时,隶书发展已达鼎盛时期,《乙瑛碑》即为此时出现的典型隶书碑

说此碑帖“典型”,在于它宽博严整,雄浑厚实,体势扁方,波磔明显,字形错落,骨肉匀适,具备隶书的一般特征。大约是“没有特点即是特点”吧!像《大开通》之雄强大气,《石门颂》蕴含草意,《曹全碑》清秀雅逸、婀娜多姿,《张迁碑》硬朗方峻,《衡方碑》的厚重拙朴等等,这些碑帖在某一方面特色颇为鲜明,看一眼则印象深刻,而《乙瑛碑》归纳不出这些明显的特点。说通俗一点,我认为此碑过于“老实”,规矩有余,肃穆过之,而恣意、纵放、自由不够,但这并不能排除他隶中佳作的地位。

东汉隶书,丰富多彩,奇丽多姿,流派纷呈。《乙瑛碑》属于中和美一路,隶意十足,臻于完美。其结体端庄匀实,方正凝重;点画严肃,穿插自然;用笔灵动,笔姿婉妙;风格厚重,端直朴茂。总体看属于方圆兼备,平整温婉,中规中矩之作,貌似近俗,实乃高古超逸。

初学隶书,先学此碑,我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东汉隶书上品佳构一二百种,各臻其妙,各含玄机,初学者应从稳健一路下手,如礼器、曹全、乙瑛等碑,他们之间虽有差别,面目各异,但悬殊不大,跳跃性不很明显,均称得上优选范本。

选择《乙瑛碑》后,不能急于求成。此帖是成熟的隶书体,妙处藏匿颇深,乍看易临好学,其实水深得很。好帖需慢品,慢品知佳处。从每个字来看,粗看变化不大,譬如走向、长短、粗细,有点太一律了,但细看、用心品读,细微差别比比皆是,美感时显。当然,不临上个几十通,只是浅尝辄止,粗疏而过,是得不到理想收效的。像此碑字体中的蚕头燕尾,明收实放,各有妙处。收的是形的含蓄,放的却是势与意的超迈荡逸。象全帖气息的舒展大方,让人感到舒服、到位,既有点画线条的飞动意趣,又不失盤石稳固之庄严。

我以为《乙瑛碑》无甚俗处,更没有拘泥琐碎的小家子气,虽于细小处悉尽精微,但大格局毫不拖泥带水,显得干净利落。实话说,《乙瑛碑》的用笔结体,的确有徘徊在俗体边缘之嫌,这也是后学者学此碑一不小心导致俗气的原因。但这何尝不是大俗即大雅的“雅”,能够做到雅俗共赏,少长皆宜,千载流传,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呀!

我感到在学《乙瑛碑》的同时,亦可选择一些汉简、楚帛书穿插进行。简帛率意天成,修饰较少,书者心态自由,逸笔草草,可以弥补《乙瑛碑》的不足。在写规范书体的同时,时时加些风格迥异的“元素”,可以增加想像力,促进思维活络,灵动笔致韵律,这样一举双得,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东汉隶书作为成熟后的隶书,是一种脱篆之后横空出世的崭新书体,我们当然要深入学习,从中汲取其精萃雅逸处。但也要时刻注意,不能入帖后出不来了。隶书的变革与创新,千余年来从未停止,明清即是隶书的一个新生期,出现许多隶变大家。我们既要上溯古隶、东汉之隶,又需下探变化之隶,走出自己的一条创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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