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王炜:猪圈那些事儿
儿时怕猪,也怕猪圈,猪圈就是后院,通常两者一体。关中农村把茅厕叫后院,所以如厕就得上猪圈。
在猪圈如厕是比较“恐怖”的事,尤其解大手,得找根棍子,拿在手上防卫,占个有利地形,这边蹲了,那边是哼哼哼流着哈喇子的猪,两厢虎视眈眈,对峙抗衡,气氛很是紧张。只有一头猪时,“战斗”还轻松些,要有两三头或者更多,解手者终会寡不敌众,疲于应付,最后落荒而逃。这样的解手,总感觉意犹未尽,不够酣畅淋漓。我的父辈们,父辈的父辈们,不知道多少代人,如厕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成长的年代,猪圈和占媳妇总有着甜蜜的关联,总会说谁谁谁的媳妇还在猪圈里养着哩,啥意思?是说谁谁谁的媳妇还没影呢。要等到猪圈里的猪养肥,出槽卖了钱后,才能给他占媳妇,也就是拿卖猪的钱做彩礼,定门亲。占媳妇,就是定娃娃亲,抢占白净漂亮身段好家教好看着会生养的女子,等别人抢先占去了,剩下的就是歪瓜裂枣猪狗都嫌了。因此,那阵子男娃十二三岁就急着占媳妇。父母逢人便撂话,说快赶紧给咱啥娃子瞅(留意)个媳妇,快赶紧,那语气,像火烧到眉毛了。占媳妇的彩礼钱多半都是卖猪得来的。我十五岁那年,算是晚(订)婚了,家里三头大肥猪卖了千把块钱,给我占了媳妇。那家伙,让我甜蜜了好些时日。
猪圈甜蜜的记忆,不单单是猪圈里养着媳妇,猪圈还维系着一家人的幸福日子。那会农家收入单一,夏收麦子,秋收苞谷,没有其它经济作物。粮食丰足后,家家都养猪。后院一圈,搭个猪棚,过完夏天,赶几头半大猪进去,麦秸做糠,苞谷麸皮做料,养到腊月年头,猪就肥突突的了。出槽卖了钱,置办年货,给一家老小添置穿戴,喜气洋洋过新年,这幸福的源头,就来自猪圈。
富不离书,穷不离猪。穷日子要过好,就得多养猪,那时的猪圈,是保证五谷丰登的“土肥厂”。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当时化肥奇缺,农作物生长基本上全靠土粪。土粪多,庄稼收成就好。
我家养猪多,粪土多得让人羡慕。拉土垫圈拉架子车,从猪圈起粪,往地里拉粪,这些围绕猪圈的活儿,是我年少时的“长工”生活。
从猪圈起粪时,奶奶总会说好好干,把猪圈收拾利落,养几头光光堂堂的大肥猪,多卖些钱就能给我占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儿,妹妹就咧着嘴一边笑去了。往地里拉粪时,妈会说快快拉,妈给你擀香香的然窝面、连锅面、浇汤面吃,吃货“长工”的味蕾一旦被刺激,干活也就卖力了。
现在时常感慨,猪圈里的活儿,我是干了无数回,占媳妇总共才占过一回,倒是妈做的然窝面、连锅面、浇汤面,香香地吃了多少回?多少碗?怕是数都数不清了。
如今的老家,村庄街面整齐划一,干净平整的水泥路面,没了粪堆,没人养猪,也没猪圈了,和猪圈有关的活儿,还有占媳妇的话题,和猪圈一道消失了。庄稼地里的粮食、蔬菜也都大量施用化肥了,瓜果蔬菜、然窝面和连锅面,再怎么也吃不出那时候的那种香味了。
猪圈怎么就消失了呢?
原刊于2014年12月4日《农业科技报·乡村文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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