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反击——万历二十三年“湟中三捷”,扫平西北蒙古部落威胁

有明一朝,蒙古在大部分时间是明朝的心腹大患。

自从朱元璋推倒了元朝,蒙古远遁,两者就结下了世仇。

此后北元灭亡,蒙古陷入分裂,失去了对明朝的统治产生实质性威胁的能力。

即便如此,明朝最大的边患还是蒙古。虽然他们不再效忠于一个统一的政权,却因此改变了策略,大兵团作战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个部落的不断侵扰,目的不是为了推翻明朝,只是为了劫掠。

期间还曾出现土木堡之变这样震惊全国的悲剧,蒙古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视。

直到明穆宗朱载垕的隆庆年间,明朝和蒙古俺答汗达成了 协议,史称“俺答封贡”后,蒙古大规模的扰边逐渐平息,边境才太平下来,人民得以休养生息。

通常认为,蒙古的侵扰到此告一段落,从达成封贡的隆庆五年(1571年)到万历九年(1601年),三十多年里,西北边境“东自海治,西尽甘州,延袤五千里,无烽火警。”

“湟中三捷”的背景

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从万历九年年底起,一度偃旗息鼓的蒙古各部落又重新活跃,边关又重新燃起了战火。

原因是俺答汗、黄台吉、丙兔等强有力的首领相继去世,继任的首领不复他们的统治力,蒙古各部落“各酋涣散”,由此开始不断扰边。

扰边并不是小打小闹,情况相当严重。

万历十一年,蒙古永谢部以8000骑兵进攻西宁。

万历十六年,瓦剌部又以500多骑先攻西宁,再劫南川。明军出击遭遇败绩,副总兵李魁阵亡,官兵死伤860多人。

万历十七年,火落赤攻击乐都瞿昙寺。

万历十八年,六月,火落赤等部又入掠洮州,副总兵李联芳阵亡,明军三千人全军覆没。七月,火落赤又深入河州,游击李芳阵亡。

蒙古的侵扰一年比一年严重,万历皇帝派出兵部尚书郑洛以剿抚并用的手段,分化蒙古各部。到万历十九年,郑洛的手段初见成效,部分蒙古部落移居他地,不再在西北边陲闹事,郑洛又派兵焚毁各部落聚众的仰华寺,西宁卫诸地得到些许安定。

可是随着郑洛带兵回师,各部落又重新聚集,又开始时常劫掠西宁卫一带,甘肃巡抚田乐力不从心,劳而无功。

看起来,必须对各部落实施大规模军事打击,才能重新稳定边境局势。

万历二十三年,朱翊钧派李汶总督三边,刘敏宽出任西宁兵备按察使,提升达云为西宁参将,这几个人将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担当主角。

“湟中三捷”,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的。

湟中三捷

甘山大捷

湟中三捷以甘山大捷开场,它发生于万历二十三年五月。

万历二十三年四月,甘肃巡抚田乐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召集诸将开会,商量如何整肃边患。

田乐认为,张掖一带的青把都和青海的永邵卜互相呼应,往往先后发起劫掠,使得明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如今应该集中力量,发起一次突袭,先打垮切吉合吉,再回过头来专心对付永邵卜,就能平定这两个部落。

“青酋近窥甘泉,永酋逼穴徨中,我西则青酋东举,我东则永酋西发,首尾牵制我兵,内顾不逞...青酋特强无备,今出不意,势可必克。青酋即克,则得专力于青海,而永酋可擒也。”

田乐做出部署,兵分四路,奇袭切吉合吉部所在的甘浚山。

五月初,明军顺利抵达预定位置,初四清晨发起进攻。

青把都毫无防备,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手下“自相剥灭,迸奔冒窜”,田乐挥军大进,青把都只身逃脱,明军追击二百多里,“斩首六百七十余级”,取得了第一个大胜仗,甘山一带被平定。

甘山大捷的意义,在于明军拔除了这个方向的一根刺,从此可以专心对付青海方向的部落,而不用担心背后起火,这是湟中三捷中奠定基础的一战,归功于明军指挥官的果断和大胆。

南川大捷

甘山之战结束,明军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永邵卜。

永邵卜是俺答的从子,他曾被明朝封为龙虎将军。俺答死后,永邵卜失去约束,带着部落进入青海,逐渐强盛,他和瓦剌的他卜囊是明军最强大的两个对手。

永邵卜部众强盛,野心很大。青把都被击溃并不会影响他的骄傲,他不会收缩防御,反而可能主动出击,显示自己的强大,这点已经在明朝官员的预料之中。

永邵卜定下了在九九重阳节进攻西宁的计划,他认为这个重大节日,明军必定不会有所防备。

“九月九日,汉儿重阳,必不知设备。”

永邵卜的计划早就被明朝收买的其他部族通知了田乐。召集将领商议后,明军决定采取将计就计的策略,以龙膺筹策、刘敏宽为指挥官,在南川捏尔朵峡一带设下伏兵,围歼永邵卜。

九月九日一大早,永邵卜纠集了火落赤、真相等部落的2000多精锐骑兵果然进入了南川,等他们大部进入峡谷后,四面伏兵四起。明军勇将达云一马当先,阵斩了蒙军指挥官把都尔恰。

蒙古骑兵遭到埋伏,又损失了指挥官,方寸大乱,无力抵抗,四散奔逃,明军追杀到中午,战斗结束,“获夷级六百三十有九”。

这次战斗,给永邵卜以沉重打击,从朝廷到边关将士都深受鼓舞,陕西巡按御史乔廷栋闻讯,和总督李汶一起特地前来考察战场,并称“真是树壮酞于九塞,岂直筑京观于两河。”

消息传到北京,万历派使者祭告宗庙,并拨银一千两,犒劳将士。

西川大捷

永邵卜遭到严重打击,但在青海一带,并不只他一个部落,比较强大的还有火落赤、他卜囊、真相等诸部。

偷鸡不成蚀把米,永邵卜不会甘心失败,他纠集了这些部落,组成了一支15000多人的庞大军队,倾巢而出,在十月十三日由徨源方向进犯西宁卫。

田乐和龙膺等商议后,决定先把敌军放入西川,凭垒据守,消磨他们的锐气,再出生力军一举获胜。

根据这个战略,明军在西川康缠钓儿湾建立防御,以4000多人面对蒙古大军,田乐率军防御西宁,随时准备出击。

十月二十四日,蒙军包围了明军,四面发起进攻。明军主将达云指挥将士迎击。从上午战到下午,明军阵营没有被攻破。

天色将晚时,田乐交接完西宁城的防御,亲自率领龙膺、佘德荣、郑恕等将领带着1200多名精兵从西宁赶来增援,

蒙军激战一天,士气开始低落,听说明军援兵到来,觉得无法取胜,开始撤退。田乐率兵追击,追赶到白石崖才返回,蒙军已无心恋战,被明军斩首800余级,又收获一场大败。

还要提到的是,这一仗,看上去似乎是明军以少胜多,以五六千人击败三倍于自己的蒙军。实际里面还有其他藏族部落的援助。

西宁一带的藏族部落,长久以来受到蒙古部落的欺压,早就视其为敌,田乐在战前派人四处联络,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并许诺出兵助战。

西川一战,藏族刺卜尔、西纳、大咎顺、申中等部落各出300精骑与明军配合作战,还有7000余名十九族士兵直接听从明军调遣,没有这近万名藏兵助战。明军想要以劣势兵力击败优势蒙军,恐怕比较困难。

所以后来报功时,兵部也承认“此一役也,官兵之截战,诚为首功,番众之夹击,亦为殊绩。”

湟中三捷的意义

湟中三捷,在万历二十三年一年的时间里,接连打击了势力强大的几个蒙古部落。永邵卜和瓦刺他卜囊等部落不敢再留在原地,迅速迁徙到盐池以西,火落赤部也渡过黄河南遁。

几个挑起边患的主要部落远遁,留在当地的小部落实力弱小,明朝趁机招抚,各部纷纷重新依附明朝,这是三捷的政治意义。

军事上,蒙古部落在祁连山一线的实力被削弱,明军乘机招募士兵,修筑边堡,把防线往前推进,这是为下一步做准备。

万历二十六年三月,明军准备完毕,刘敏宽、梁云龙、达云、龙应坚等将领集合兵力一万多人,攻克了祁连一线的咽喉,蒙古部落在西北的聚集地松山,把盘踞在此的“松虏”——鞑靼阿赤兔部赶出凉庄,大小松山被收复。

第二年,明朝在此修筑松山城,又建起400多里的松山边墙,隔绝了西海、松山、河套几个地方的蒙古各部落。单打独斗,分散的蒙古部落无法对明朝造成大的威胁,他们也不敢贸然侵犯,招致明朝的报复。从此,战事逐渐减少,西北边患基本平静下来。

明朝能做到这些,正是由于湟中三捷打下的军事基础,使得收复松山没有了后顾之忧。否则,明军主力将被牵制在西宁卫一带,被牵着鼻子走,顾此失彼。

湟中三捷,一次奇袭,两次防御作战,平定了西北边患。蒙古部落被收服,明朝不必在西北方向保持紧张,节省了军力和军费,它使得明朝在万历中后期能从西北腾出手来。

要知道,接下去的第二年(万历二十四年)还有播州杨应龙叛乱,然后东北方向女真又开始崛起。如果没有湟中三捷消除了西北的威胁,蒙古部落或许将利用接下去的机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到时,如果明朝要在多线同时开战,局势将更加艰难。

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来看,湟中三捷都对明朝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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