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那端是华年【温水义 | 文学看台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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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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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的那端是华年
●温水义
你是一棵树，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长在校道一旁，侧斜着身子，默默地向天空中伸展出枝条，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外。我知道，你长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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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里是一片荒坡，附近全是杂草丛生的沼泽地，你是那里唯一以树的形象长在那里的植物。现在，这里已是平坦的校道，曾经与你为伍的杂草们全都被压在了一层沙石、一层水泥和一层石板的下面闷死了。而你却越长越高，越长越壮，已经完完全全是一棵长势茂盛的树了。于是，修整校道时，给你让出了几分土地，也给你让出了一个自在生长的空间。
如今，你该是青年了吧。坚实的树干有着墨绿发亮的外皮，枝条坚硬有力，没有老气横秋的姿势，更没有暮气沉沉的萧条。春夏季节，叶子长满枝头，你绿意葱葱，生机勃勃；秋冬季节，你叶子泛黄，逐渐掉落，可那光秃秃的枝条指向了天穹，也似乎是一身虎气，踌躇满志。
犹记得十多年前初见你时，你还是一株幼苗，孱弱的身子比近旁的杂草高不了几许。我曾猜想过，你为什么会长在那里，而且还是那片沼泽地上唯一的一棵树。是某只远行的鸟儿把你的种子丢在了那里？还是哪阵风把你吹刮到了那里？反正，在我未进入这所学校工作之前，你就长在了那里。也许，一切机缘都不适于言说与追问，天地万物本来就各有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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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风起时，你摆动着枝叶沙沙作响；鸟来了，你也摆动着枝叶沙沙作响。在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里，默默地度过了几十个岁月的光影，长成了而今如此健壮的体形。我站在教室的窗前，静静地遥望过你；我下班经过校道时，抬头凝视过你；我在某个闲暇时刻里，仔细地端详过你。曾经，学校的某位美术老师，寻找着角度把你画成了素描；爱好摄影的某位英语老师，斟酌着光线把你拍成美丽的图片；某节写作课上，我的学生们咬文嚼字地描写你、赞美你。
你是校园中被保留下来的三棵树之一。另外两棵，一棵是细叶榕树，一棵是碎叶黄金树。它们长在了磐石边，磐石被保留下来了，树也就连带被保留了下来，它们木石相依相连，岁月再苦，有两两陪伴，便可抵挡无数风寒。而你孤身一人，餐风饮露，无依无靠。如今校道的两旁，移植进来了许多名贵的树木与花草，它们享受着校工人员的浇水、施肥、裁剪等服务，高傲得如同贵族子民一般。
而你不名贵，粗野得就是一棵普通生长的树。你没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美丽意境，你也没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婆娑姿态。可是你稍微倾斜的身子却在多年的岁月淬炼中，慢慢地长出了自己特有的模样，野生野长地形成了一道天然质朴的风景，这让我联想到了《边城》里的翠翠。哦，你的美也在质朴天然。我爱，就爱你这样的野气洒然。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了你年少时的模样，那稚嫩青葱的枝干上擎着绿得发亮的叶子，站在沼泽边的斜坡上。白天有天光云影，夜晚有星光璀璨、虫鸣蛙叫。那时，这一片还没有建筑群，也没有太多的人烟，有的就是一片密密匝匝生长的野草，有着就是随着四季开放的花儿，有着就是自由自在行走或鸣叫的鸟兽鱼虫。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了我年少时的模样，那些青春如歌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青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年初见你时，我也是廿几出头，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出来走上讲台，而今已经十九年光阴虚度了。逝者逝矣，无踪无迹，我却在岁月中从少年走向了中年。某天值日巡视课间，当一位七年级的学生分明地叫我“阿伯”时，我才猛然意识到，头上的白发渐长，岁月的油腻偷偷地粘连了上来，我已经长到了他们父亲的兄长的年纪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华年易逝，人生易老，光阴本就如此，又何须计量什么呢？走在似水流年里，若激荡不起岁月的浪花，就许自己每一个平安喜乐的平凡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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