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回 照源说狗话 黄蛮道端详

  第85回 照源说狗话 黄蛮道端详

作者:阮 镇

  蒙照源低着头,匆匆忙忙走完一条街。

  黄狗径直把他带到湖边的一幢楼前,他听到黄狗对着门大喊:“咔咔,快开门,我回来了。”

  其实,在别人听来,还是狗叫声。

  肥胖的女人拉开门,扫了一眼,回身叫道:“咔咔,我们的爱犬蛮蛮回来了。”

  门里传出一声惊喜:“是吗?真的啊?在哪里啊?”

  紧跟着一位穿戴随便的大胖子冲出门来,他惊喜地蹲下身,捧起黄狗的头,在黄狗的脑门上一阵狂吻。

  他伸出双手握住蒙照源的手,万分激动地说:“十分感谢您,把我的爱犬蛮蛮送回来了啊。”

  蒙照源感到十分新奇,问:“怎么,你的爱犬也叫蛮蛮?”

  在大胖子听来,蒙照源就如狗叫一般。

  大胖子十分惊奇地看着蒙照源,摇头摆手,表示听不懂。

  大胖子对肥胖的妻子说:“你听听,这位恩人开口象狗叫,说些什么也听不懂,就是哑巴也不会发出狗叫的声音啊。”

  蒙照源一听,真的恐慌起来,心想:“黄狗说的是真话啊。我只能说狗话,不能说人话了啊。我蒙照源得罪了何方神圣,怎么让我说起狗话来了呢?”

  让他宽慰的是,自己虽然不能说人话,却还能听得懂人说的话,这就比狗强多了。

  他不禁产生了小小的自豪感:“我既能跟狗交流,又能听得懂人说的话,天下还有谁能达到如此境界啊,我自豪。”

  肥胖的娘子问蒙照源:“恩人,你从何处来啊?”

  蒙照源知道自己说话,别人听着象狗叫声,就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摇摇头。

  肥胖的女人对大胖子丈夫说:“看来,这位恩人是个聋哑人。”

  大胖子惋惜地说:“可惜啊,可惜,这么强悍的人,怎么会是聋哑人呢?”又想:尽管是聋哑人,也是恩人啊,对恩人当然不可怠慢。就说:“请到客厅叙话。哦,您也是宠物爱好者啊?您的宠物是水獭猫啊?这水獭猫可是不好侍弄的啊。”

  蒙照源走进客厅。

  客厅不大,正面墙上挂着一张水彩画。画着一颗硕大的黄毛狗头,飘浮在水面上,狗头上顶着一个缩小了的横躺着的胖子。

  画上的题字是七言四句:“碧浪鳞鳞如碎玉,逞能咔咔沉湖底,围观人人不下水,除却蛮蛮留空巢。”

  蒙照源想了一会,不得要领。他只是觉得,那画上的黄狗头,好象就是身边的黄狗头,那黄狗头上横躺着的胖子,好象是黄狗的主人大胖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

  蒙照源再一想,不禁面露笑容,肚内话:“我真笨,不能和人交流,何不如就与狗交流呢?黄狗不是说,要慢慢跟我聊吗。”

  他这么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肥胖娘子端上一盘切开了的水果,他一看,就知道是定沙果,结朵给他吃过。定沙果是哈密撒的特产,是测试心情好坏的专用果。

  大胖子接过果盘,双手捧着,端到蒙照源面前,恭敬地说:“恩人,请品尝。”

  蒙照源吃了一片,感觉有点酸,知道自己的心情还没有坏到极点。

  大胖子看出蒙照源的眼睛闭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明白蒙照源的心情不怎么好,就知趣地不再说话了。

  黄狗瞅着大胖子离开客厅的空档,对蒙照源小声说:“恩公,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蒙照源说:“我又不能说人话,怎么跟你的主人说,我到外边走走呢?”

  黄狗说:“我往外跑,你就来追我,我们不就到外面了吗?”

  蒙照源说:“好吧,那就试试看。”

  大胖子返回客厅,黄狗突然往外跑,大胖子还没反应过来,蒙照源抱着水獭猫早追了出去。

  大胖子大声叫着“蛮蛮”,也追了出去。

  黄狗在前面跑,蒙照源在后面追,大胖子在后面跟着追。

  黄狗回头一看,只见蒙照源紧跟在自己身后,大胖子虽然拉在后面一大截,依然紧追不舍。

  黄狗边跑边对蒙照源说:“恩公,看来我的主人追不到我,誓不罢休。前面就是泉眼湖,我到湖的左边那棵垂柳树下等你。你把我的主人引到湖右边的那个凉亭里。等我的主人离开凉亭后,你就到垂柳树下找我。”

  黄狗说完,加快步伐,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蒙照源遵照黄狗的意思,向凉亭慢慢跑去,心想:“都说狗最忠于主人,原来,狗也有戏弄主人的时候。我那爱犬蛮蛮,不知戏弄过我多少回了,我还丝毫没有觉察。如今我已经懂得狗语。回去后,我可得好好与我的爱犬蛮蛮谈谈心,了解了解对我的忠实度。”

  蒙照源到了凉亭,等了好一会,大胖子才气喘吁吁地赶来。

  大胖子一进凉亭,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顾不得擦汗,边喘边急切地问:“恩,恩公,我那爱犬蛮蛮呢?我那爱犬蛮蛮跑到这里来了吗?”

  蒙照源摇摇头,看着大胖子那忘我的神情,可想而知,他对黄狗是多么地疼爱啊。

  他深受感动,差点把黄狗躲藏的地方告诉大胖子。可是,他不能出卖朋友。他早已经把黄狗当成自己的朋友了,而且,还是好朋友那种。

  再说,他此时也不能说人话,只能说狗话,说狗话大胖子也听不懂。

  大胖子看到蒙照源摇头,急得直拍凳子:“我的蛮蛮哎,你跑到哪里去了哎。”

  他站到凳子上,四处观望,看了一阵,又坐下来。刚坐下来,又站起身来,对蒙照源比划着说:“恩公,你在这里歇息,我到那边找找。”

  他步履蹒跚地往右边找寻去了,那是与黄狗躲藏地点相反的方向。

  蒙照源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胖子的背影,长叹一声:“可怜天下宠狗人啊。”

  他到垂柳树下与黄狗会合。

  他一见到黄狗,就埋怨黄狗不该戏弄自己的主人。想不到,黄狗却笑得岔了气。他从来没听说狗会笑,只听说狗会哭。

  样备诏的人常说,谁家的狗一哭,谁家就要倒大霉。眼前,他真真切切地听到黄狗在笑,而且那笑声象风吹银铃般清脆悦耳。

  蒙照源明白了,狗本来是会笑的,只因人不懂狗语,就误以为狗只会哭,不会笑。再因为,狗总是一副乞求的可怜相,人们就主观地认定,狗只会哭,不会笑。

  他从狗真的会笑,而且笑得还十分好听的事实,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人还是有偏差的时候。

  黄狗缓过气来,玩笑地说:“恩公,你误会了。我和我的主人,虽然,他是人,我是狗,可是,命却是一条。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恩公,你听傻眼了吧?”

  还没等蒙照源发问,黄狗继续往下说:“主人对我那是没得说,宁可他饿三天,也要让我吃好喝好。我明白主人对我的期盼,就是让主人开心,我就变着法子让主人开心。我三天两头跟主人玩躲猫猫,我发觉,主人就好这一口。我躲藏在暗处,观察主人的焦急模样。主人越是焦急,就说明主人越在乎我。看到主人找不见我时的那副焦急模样,是我最最开心的时候。而主人一旦找见了我,又是主人最最开心的时候。我俩就是这么玩,双方都很开心。”

  蒙照源听了感到很新鲜,细细想想,也还在情理之中。

  他忽然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对你的主人这么了解,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你的主人也能说狗话呢?”

  黄狗说:“我不懂恩公你的意思。”

  他说:“你别假装糊涂。我问你,我说狗话,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黄狗眨巴着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恩公,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呀?”

  他说:“你为什么偏偏赖在三叶树下不走呢?那不是明摆着故意让我接触到三叶树的叶子吗?”

  黄狗急了,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恩公,你真冤枉死我了。你说的那棵树不叫三叶树,人叫什么树我不知道,我们狗叫做狗做梦树。因为,在树下能做好梦。我每回路过那里,都要在树下美美地睡一觉。那时,我正做美梦,就被你吵醒了。再说,我也不知道那树有让人说狗话的神奇功效。再说,我也不知道恩公你会吹叶子。再说,我也不知道恩公会把叶子放进嘴里……”

  蒙照源琢磨黄狗说的话,句句在理,除了用巧合来解释外,没有理由责怪黄狗。

  他说:“我身上带着三叶树的叶子,不不不,就依你的叫法,是狗做梦树。我有狗做梦树的叶子,让你的主人品咂品咂,怎么样?”

  黄狗直摇头:“不可不可,不能让他懂狗话。”

  他不解地问:“不是便于你俩交流吗?”

  黄狗说:“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可是,人和狗,毕竟不是同类,用不着语言交流。人宠爱狗,就是因为人不懂狗话,狗也不懂人话。双方只要懂那么一点意思,就足够了。只须意会,不必言说。如果,我的主人懂狗话,那么,他就没有现在这么在乎我了。因为,他不必费心思猜度我了,一切都那么直白,就索然无味了。”

  蒙照源听了黄狗的高论,真是长见识了。

  原先,自己渴望能懂狗话,经黄狗点破之后,感到真是索然无味。狗的世界之所以神秘,原因就在于人不懂狗话。一旦懂了狗话,神秘感就荡然无存了。

  他掏出狗做梦树叶,就要丢弃,黄狗制止道:“恩公,还是留着吧,我说的只不过是大面上的理。人世间还是有想懂狗话的人,象恩公这样,也是一种乐趣。”

  蒙照源真想揍黄狗一拳,笑骂道:“常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还能吐出莲花来,翻来覆去你都说在理上。”

  他重新收好狗做梦树叶。

  黄狗说:“其实能与异类语言交流,也是一大趣事,那只能限于朋友,最多只能是好朋友。不能是象我跟我的主人那样的关系。那样的关系是不能使用语言的,做到意会就达到最高境界了。狗有狗的秘密,人有人的秘密,没有秘密就没有吸引力。恩公,你懂我的意思吗?”

  蒙照源算是服了,想不到,黄狗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俩算是朋友,还是算好朋友?”

  黄狗说:“现在是朋友,总有一天会成为好朋友。”

  他说:“既然是朋友,从现在起,你不准再恩公恩公地叫,就叫我蒙照源吧。”

  黄狗说:“好啊,主人叫我蛮蛮,你也叫我蛮蛮吧。”

  他说:“我的爱犬也叫蛮蛮,是条花狗。为了便于分辨,我就叫你黄蛮蛮吧。”

  黄蛮蛮应了一声:“我不能对你直呼其名,你救了我的朋友水獭猫,就是恩公,我还是叫你恩公吧。”

  他说:“那就依你,爱咋叫就咋叫吧。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与你的朋友水獭猫是怎么回事了吧?”

  水獭猫一直在蒙照源怀里安静地呆着,听到蒙照源问起与黄蛮蛮的关系,就告诉蒙照源:“恩公,我来告诉你吧。”

  蒙照源听到水獭猫的话,心中一沉,心想:“完了完了。我完全跨入异类的圈子了,不仅懂狗话,也懂水獭猫话了。唉,事到头,不自由,破坛子破摔得了。事到如今,想什么也白想了,就这么着吧。”

  他说:“好吧,你说吧。”

  水獭猫说:“我就在这泉眼湖边住,我和大哥是好朋友。我的后脖颈生了一个大疮,溃烂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他说:“我还以为是伤口呢,原来是生疮啊。”

  水獭猫继续说:“恩公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大疮,折磨得我奄奄一息,大哥只得带我去寻医。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了恩公,我才得救了。恩公的救命之恩,我会牢牢记着。恩公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当万死不辞。”

  他说:“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在意。现在我们成了好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水獭猫说:“恩公,我是认真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恩公是救了我的命啊。”

  黄蛮蛮说:“小弟,大恩不言谢,往后有的是机会。”

  水獭猫说:“是啊,我听大哥的。就象大哥救主人那样,机会来了,就要奋不顾身。”

  他不明白水獭猫说的是什么意思,问:“什么,你说黄蛮蛮救了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黄蛮蛮说:“应该的,应该的,不值一提。”

  水獭猫说:“大哥,既然我们都是好朋友了,就让恩公知道也无妨。”

  黄蛮蛮不吭声了。

  水獭猫继续说:“恩公,你是不知道啊,大哥曾经救过主人的命,是主人的救命恩狗啊。您看到客厅里的那张画,就是题着‘蛮蛮咔咔’的那张画,是哈密撒顶尖画师根据当时的情景精心绘制的。咔咔是主人的别号,蛮蛮就是大哥。主人的楼房刚盖起不久,主人带着大哥到泉眼湖边游玩。”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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