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彖曰:晋,进也。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
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初六: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
象曰:晋如,摧如,独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
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象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也。
六三:众允,悔亡。
象曰:众允之,志上行也。
九四:晋如鼫鼠,贞厉。
象曰:鼫鼠贞厉,位不当也。
六五:悔亡,失(矢)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象曰:失(矢)得勿恤,往有庆也。
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
晋卦:(圣王)安定诸侯国施行爱护牛马、繁荣民生、上朝时间对公卿行三接之礼(的政策)。○晋卦下坤上离,火地晋卦。《序卦传》:“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晋,晋升,上进。《说文》:“晉,进也。日出万物进。从日,从臸。”《杂卦传》:“晋,昼也。”昼为白天,夜晚休息,则白天表示上进。○康侯:康,安也。《释文》:“康,美之名也。马云:安也。郑云:尊也,广也。陆云:安也,乐也。”康侯,即达到国泰民安。按卦象,晋卦下坤为众,为邑国,上离反坎,坎为加忧,故离为安宁。清末四川学者廖平《四益易说》认为康侯是晋文侯,后来顾颉刚先生考定康侯是卫康叔封(《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于省吾先生也说“金文康叔均作康侯”(《双剑誃易经新证》),而平心先生考证康侯是晋的开国祖唐叔(《〈周易〉史事索隐》)。“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不过11个字,平心先生竟然要把“康”通假为“唐”,又通假为“汤”,“锡”通假为“易”和“狄”,“蕃”通假为“番”和“繁”,“接”通假为“捷”,辗转使用7次通假字,才勉强证明了自己的猜想,这样论证的可信度有多大呢?1931年河南浚县辛村卫侯墓出土西周康侯青铜簋铭文有“王朿伐商邑,令康侯啚于卫……”,同一地区出土的康侯斧上有“康侯”铭文(于省吾先生藏有康侯两斧),传世(清国子监旧藏)的青铜器康侯鼎铭文“康侯封作宝尊”,姚华旧藏有康侯爵,《尊古斋所见吉金图》录有康侯刀,均系河南浚县卫侯墓出土。《周书·康诰》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这是周公代成王颁发给康侯的三篇文告,倒是很像“昼日三接”。如果“康侯”为特指,卫康叔姬封的可信度远大于唐叔。但“锡马蕃庶”于史无证,只能多闻阙疑。刘大钧先生说:“康侯,当是一种泛指,并不一定专指某一人。”这个观点被帛书《二三子问》证实(见《彖传》解读)。锡,通赐。赏赐良马,引申为爱护牛马,合理使用牛马。○蕃庶:《释文》:“蕃,多也。庶,众也。”指繁荣民生。坤为众。○昼日三接:离为日,九四为公卿,处互体坎卦,坎为三。《大行人职》曰“诸公三飨三问三劳,诸侯三飨再问再劳,子男三飨一问一劳”,即天子三接诸侯公卿之礼也。彖曰:晋,进也。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彖传说:晋,上进。光明出现于大地之上,顺从而附丽于太阳,六五柔爻承进上行,所以“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两千年来先儒释卦辞“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为:康侯(能安定国家的公侯)蒙受天子众多车马之赏赐,而且宠信有加,一昼之间获得天子多次接见,以此说明晋升时的风光。如果我们认真体会孔子的《彖传》,先儒的解释似乎与本义有所差距。(一)明出地上。离为明,坤为地。这是从上而下观卦象,故列首位。(二)顺而丽乎大明。坤,顺也。离,丽也。这是从下而上观卦德,故列第二。(三)柔进而上行。这是晋卦本身的核心意义,即晋卦卦主六五爻义的特性,故列第三。六五上位为上九,是阴爻居阳爻之下,即阴“承”阳,承则进,故曰“柔进而上行”,言君主之上进心,故列第三。《噬嗑》、《晋》、《睽》、《鼎》四卦的上卦皆为离卦,其《彖传》所谓的“柔得中而上行”、“柔进而上行”皆指六五。以上三个层次是递进的,由卦象(命)发展到卦德(性),再由卦德发展到爻义(理),只有完成最后一个层次才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卦辞“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明显分成了三个层次:锡马、蕃庶、昼日三接。锡马对应于物(命),蕃庶对应于民生(性,从生),昼日三接对应于公卿(理,治理天下)。孔子《彖传》言语简练,遂使后儒不知本义,幸有尘封两千一百余年的西汉马王堆帛书《周易》经传(公元前168年)的出土,晋卦本义方才清晰地展现出来。·《易》曰:“康矦用錫馬番(蕃)(11下)庶,畫日三接。”孔子曰:“此言
(聖)王之安世者也。
(聖)人之正(政),牛參弗服,馬恒弗駕,不憂乘牝馬,□□[□□(12上)□□□□]粟時至,芻稾不重,故曰‘錫馬’。
(聖)人之立正(蒞政)也,必尊天而敬眾,理順五行,天地無菑(災),民[人]不(12下)傷,甘露時雨聚(骤)降,
(飄)風苦雨不至,民恖(總)相
(
-觴)以壽,故曰‘番(蕃)庶’。(聖)王各有厽(三)公厽(三)卿,‘畫日三[接](13上)者,言□□□者也。”
帛书《二三子问》位于帛书《周易》经文后边,在帛书《系辞》之前,所以是相当重要的孔子解读《周易》的文献,其地位不亚于《系辞传》,可能是对《易象》的继承和发扬。孔子说,康侯是安世的意思,侯,诸侯,三代时期天子的天下由各诸侯国组成,这就是分封建国的封建制度,所以康侯即是安定天下之义。马融、荀爽、虞翻,以至于陆德明、苏轼、朱熹也都释康为安,这是传承了《周易》的本义,康侯是泛指而非专指,廖平、顾颉刚、于省吾、平心的考证与孔子的解读相违。孔子当时拥有完整的西周史书,如果卦辞确属于顾先生考证的史实的话,孔子必然会在此引用之,要知道孔子掌握的三代史比今人多得多,因为那是在秦火之前,况且孔子手头还有周公注解《周易》的母本——《易象》,《周易》卦爻辞的源流皆在《易象》中(犹如《周易》的“解码器”)。孔子把卦辞分成三个层次,描绘了圣王安世即圣人立政的三大法宝(邓球柏语):
(聖)人之正(政),牛參弗服,馬恒(極)弗駕,不憂乘牝馬,□□[□□□□□□]粟時至,芻稾不重,故曰‘錫馬’。
大意:圣人治国理政,不驾驭三岁的小牛,马疲困时不用于驾乘,不在夏季乘怀孕的母马。……谷类成熟了,喂牛马的草料不用以前剩下的,所以说“锡马”。
(聖)人之立正(蒞政)也,必尊天而敬眾,理順五行,天地無菑(災),民[人]不傷,甘露時雨聚(骤)降,
(飄)風苦雨不至,民恖(總)相
(
-觴)以壽,故曰‘番(蕃)庶’。
大意:圣人临朝施政,必须尊奉天道、礼敬民众,顺应木火土金水五行五季的气候而治理天下,使得天地没有灾害,人民不会遭受意外伤害,甘露时雨聚集下降,飓风苦雨不现,百姓相聚举杯互祝长命百岁,所以说“番庶”。“蕃庶”是指圣人按照自然科学规律(五行)的法则协理农时,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家乐业,丰衣足食,健康长寿。
(聖)王各有厽(三)公厽(三)卿,‘畫日三[接]者,言□□□者也。”
晋卦本义是上进,欣欣向荣、繁荣昌盛之义。“锡马”是使牛马上进,保护动物生态,大地上的万物欣欣向荣;“蕃庶”是理顺五行,风调雨顺,使民众上进,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昼日三接”是圣王与公卿共同上进,政治清明,协和万邦。这是康平盛世的景象。晋卦体现了文王治国安邦的远大宏图,这个宏图对于现在以至于未来都具有永恒的价值。○李光地曰:“晋如日之方出;升如木之方生;渐则如木之既生,而以渐高大。”俞琰曰:“晋,日之进也;升、渐,木之进也。日出地上,其明进而盛。升、渐,则进而无明盛之象。”象传说:光明出现于大地之上,这是晋卦的卦象;君子由此领悟要彰显自己的明德。○俞琰曰:明德,君子固有之德也;自昭者,自有此德而自明之也。人德本明,人欲蔽之,不能不少昏昧,其本然之明,固未尝息。知所以自明,则本然之明,如日之出地,而其昭著初无增损也。《大学》所谓“明明德”,所谓“自明”,与此同旨。○王阳明曰:心之德本无不明,故谓之明德。有时而不明者,蔽于私也。去其私,无不明矣。日之出地,日之自出,天无与焉。君子之明明德,自明之也,人无所与焉。自昭也者,自去其私欲之蔽而已。初六:开始上进,遇到摧折阻隔,守正可获吉祥。还没有得到信任,宽裕待时,则无咎害。象传说:开始上进,遇到摧折阻隔,说明独自前行于正道。宽裕待时,没有咎害,说明尚未得到任命。晋如,进也;摧如,阻也。初本应四,欲上进,故曰“晋如”;遇六二相敌,进而受阻,故曰“摧如”。下卦坤体三柔,六二无应,六三应上比四,唯有初六专心应四,故《象》曰“独行正也”。近比而刚中为孚,初六无比,而欲应四,四处坎中为孚,遇二同性之阻,且离火上而坤阴下,初、四难应,故曰“罔孚”,未得信任,故《象》曰“未受命也”,上进之始,需宽裕以待时机。裕,坤为顺为众也。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孟子说:我听说过这样的话:有官职的人,如果无法行使他的职责就辞职;有进谏责任的,无法尽到进谏的责任就辞职。我既没有官职,又没有进谏的责任,那么我的行动进退,难道不是宽宽绰绰大有回旋余地了吗?六二:上进,忧愁,守正可获吉祥。承受大的福泽,来自王母。○六二无比无应,故愁,守正可获吉祥。六二既中且正,六二虽无应于上,守其中正之德,积德之久,久而必彰,终能受上位者赐以福泽,所谓明德自昭也。介,大也。六五柔爻处君位,故曰王母。《尔雅·释亲》曰:“父之考为王父,父之妣为王母。”程颐曰:“王母”,祖母也,谓阴之至尊者,指六五也。李光地曰:二五相应者也,以阴应阳,以阳应阴,则有君臣之象,以阴应阴,则有妣妇之象。不曰母而曰王母者,礼重昭穆,故孙祔于祖,则孙妇祔于祖姑。盖以昭穆相配,《易》爻以相配喻相应也。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第一篇:《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这王母二字并不是祖母,也不是王与母,更不是所谓西王母,应该就是女酋长。母系制度的残存此其证二。”于省吾《双剑誃易经新证》卷二:“‘王母’一词金文称母或曰王母,王乃尊大之称。”二说不合古训。○六三不中不正,处非其位,本当有悔。承四应九,志在上行。下坤三爻,因初、三两爻志上行,三爻可偕同,故曰“众允,悔亡”。《集解》引虞翻曰:“坤为众。允,信也。”象传说:象鼫鼠(身无专技),守正以防危险,说明位置不恰当。○九四与六三皆不中不正,六三与上比应,合乎晋卦上进时义;九四与下比应,是落后之象,故以身无专技之鼫[shí]鼠喻之,九四变艮,互体亦艮,艮为山为石为鼠,故曰鼫鼠。《本草纲目》:“鼢小居田,而鼫大居山也。”鼫,原作“鼯”(wú),赵曦明曰:“‘鼯’当作‘鼫’,《尔雅·释兽》:‘鼫鼠。’注:‘形大如鼠,颈似兔、尾有毛,青黄色,好在田中食粟豆,关西呼为䶂(jué)鼠。’《说文》:‘鼫,五伎鼠也,能飞不能过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卢文弨曰:“《尔雅释文》:‘鼫,或云即蝼蛄也。䶂(jué),郭音雀,将略反。’《诗·硕鼠正义》引作‘鼩’,音瞿。”郝懿行曰:“《困学纪闻·卷五》云:‘《隋、唐志》有蔡邕《劝学篇》一卷,《易正义》引之,云:鼫鼠五能,不能成一伎术。’”器(王利器)案:《易晋卦正义》引蔡邕《劝学篇》:“鼫鼠五能,不能成伎。”王注曰:“能飞不能过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荀子《劝学篇》:“梧鼠五伎而穷。”杨倞注:“‘梧鼠’当为‘鼫鼠’,盖本误为‘鼯’字,传写又误为‘梧’耳。”《大戴礼·劝学篇》:“鼫鼠五伎而穷。”蔡邕鼫鼠五能之说,即本之《荀子》、《大戴礼》,作“鼫”为是,今据改正。至谓蝼蛄为鼫鼠,乃崔豹《古今注》之言,段氏《说文注》已斥其非矣。六五:悔恨消失,箭头失而复得,无需忧虑,前往吉祥,无所不利。○六五柔爻居于刚位,居位不当本有悔,惟其居中,与上九亲比,故曰“悔亡”。《释文》引孟喜、马融、郑玄、虞翻、王肃本“失”作“矢”,马融、王肃云“离为矢”,虞翻云“矢,古誓字”。又《集解》引荀爽云“五从坤动而来为离。离者,射也,故曰矢”,出土帛书《周易》也作“矢”,据此,则汉魏《易》皆作“矢”,王弼乃改“失”。“失得勿恤”应为“矢得勿恤”。《说卦传》“坎为弓轮,离为戈兵”,坎刚爻居中,当以坎为矢,如噬嗑卦九四“噬干胏,得金矢”,九四为互体坎卦之中爻;解卦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九二为坎卦中爻。旅卦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这是取自离卦之象,离反坎,坎为矢,故曰矢亡,顺承上九,故象曰“终以誉命,上逮也。”晋卦六五“矢得勿恤”亦然,原义或为“矢失而复得,勿恤”,离反坎,坎为矢,故“矢失”,与上九顺承,故“失而复得”。因“失而复得”,故“勿恤”。“复得”源自顺承上九,故爻辞曰“往吉,无不利”,《象》曰“失(矢)得勿恤,往有庆也。”矢的古文与坎卦卦符形似,矢字甲骨文和金文上下端为“人”,这是数字卦的六和先秦阴爻的写法,中间圆形为阳(乾为圆),也像“十”(古文“七”),“人十人”即“六七六”坎卦。《周易》尚中,八卦之坎离二卦得乎乾坤中爻,故坎有小乾之象,离有小坤之象:坤为腹,离“其于人也为大腹”,坤为牛,离亦为牛,坤为文,离亦为文;坎为冬季为寒为冰,而《说卦传》以乾为寒为冰,乾为大赤,坎为赤,乾为首,而坎为下首,乾为马,坎亦为马,乾为金,故坎为金矢(金为铜)。先儒以离为矢,是由离为戈兵引申,而离为戈兵是离为甲胄的引申,甲胄只可引申为戈兵,甲胄、戈兵,皆刚在外也,离卦之象,戈兵乃持戈之兵卒,戈兵非兵戈也,戈是修饰词,非专指戈,故不可再引申为矢。《说卦传》以坎“为矫輮,为弓轮”,矫,从矢也,弓轮,与矢相配为弓矢之器也,故坎为矢。《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这是孔子对解卦上六的释读。解卦下坎上震,坎为弓矢之器,震为动,所谓“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成器而动者也”,释卦先内卦后外卦是《周易》通例,孔子先说弓矢之器,内卦坎也,后说动,外卦震也。此孔子以坎为矢之证。《说卦传》未列坎为矢,盖矢字金文本是直观的坎卦卦符(成书于中古时期的《周易》初文是金文),故中古时期无需辨矣,以后文字与卦符关系渐远,遂使坎为矢之象几于失传。《四库全书》经部易类著作中,唯有张浚《紫岩易传》、魏浚《易义古象通》、傅恒等撰《御纂周易述义》三家以坎为矢(另《焦氏易林》亦以坎为矢),其余三十二家均以离为矢,此坎为矢之象,不可不辨。《系辞传》“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另有妙义,详见本书第4-7节:《系辞下传》第二章——论“制器尚象”。上九:上进到头角,可以施行讨伐叛逆的邑国,虽有危厉,终获吉祥,而无咎害;守正以防憾惜。象传说:可以施行讨伐叛逆的邑国,(上进)之道尚未光大。上九处晋卦之终,上进之道已经穷尽,象传所谓“道未光也”。上九刚爻下比六五,下应六三,故有安内之象,虽有危厉,终获吉祥,而无咎害。惟其有用武之憾,故应固守正道,以防憾惜。离为戈兵,伐,从人持戈,坤为邑,故曰“维用伐邑”。此爻取象与离卦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类似。晋卦,是十方三世一切君主为治理天下而竞争求先进的理数时卦。晋卦卦辞言以道德治天下的皇帝之道,晋卦爻辞言以功力治天下的王伯之道。帛书《二三子问》引孔子总论卦辞之义:“此言圣王之安世者也。”晋卦卦辞“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三个层次是递进的,锡马对应于物(命),蕃庶对应于民生(性,从生),昼日三接对应于公卿(理,治理天下)。由物象(命)发展到属性(性),再由性相发展到义理(理),只有完成最后一个层次才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晋卦爻辞言君主以功力治天下,邵雍《皇极经世·观物篇》曰:三皇同圣而异化,五帝同贤而异教,三王同才而异劝,五伯同术而异率。同术而异率者必以力。以力率民者,民亦以力归之,故尚争。……周之东迁,文武之功德尽矣。犹能维持二十四君,王室不绝如线,夷狄不敢屠害中原者,由五伯借名之力也。善化天下者,止於尽道而已。善教天下者,止於尽德而已。善劝天下者,止於尽功而已。善率天下者,止於尽力而已。《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礼记·礼运篇》引孔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是谓大同”,“大道既隐,天下为家”“是谓小康”。《周易》的作者十分清楚,后世不再有以道德治世的三皇五帝大同景象了,随着人类欲望的不断膨胀,尚功尚力将成为逐鹿天下的主旋律,为了引导王伯功力之道,周公于是把功力之法的真谛写入爻辞。黄寿祺认为:《彖传》“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以“柔”、“顺”两字,点明“进长”的要旨。视卦中诸爻,四阴爻为处“晋”有道之象,初虽受挫折、宽裕待进,二虽有愁绪、守正获福,三见信于众“悔亡”,五不忧得失有“吉”:此均由于柔顺使“晋”途畅通,尤以六五居尊、最为佳美,与卦辞“康侯”的喻象相应。两阳爻则为处“晋”不当之象,九四失正不中,“晋”必有危;上九“晋”极刚亢,难免致“吝”:此皆因有失柔顺使“晋”途阻碍。诚然,《晋》卦极力肯定的“柔顺”,又必须以“光明道德”为前提。卦象下顺上明,六五尊居“明”之中:是这一要点的明显体现。因此,“柔顺”是求“晋”的手段,“光明”是获“晋”的方问:两者结合,则是《晋》卦大义所在。《大象传》称“君子以昭明德”,正是强调充实丰富“光明”的素质。否则,离开这—条件独言“柔顺”,必将导致“君昏臣佞”、天下“明夷”的境况。《周易》第35卦晋与46卦升卦义皆为上进,晋卦言积极进取的社会法则,故《彖》曰“柔进而上行”,升卦言顺乎时位的自然法则,故《彖》曰“柔以时升”。晋卦即《列子·力命》所说“力”,升卦即《列子·力命》所说“命”。虽然晋卦象征积极进取,但晋卦的经文却告诉我们靠拼搏厮杀往往不会晋升,晋卦的初、二、三、五柔爻多吉,四、上刚爻多凶,这说明处于晋升之时,应当守持坤柔之道才有光明佳境。晋升二卦的思想为后世的道家所继承和发扬。
(本文引自李守力著《周易诠释》,最新修订日期为2019年9月23日 ,为文化传统平台原创发布,本链接可用于个人学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