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背过身的父亲/宋殿儒

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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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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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情一相思，一世一相见。用文字行走，让心灵说话。爱山水，爱生活。

一个平凡的男人，来到世上，用一双握犁拐的大手和一锅锅粗茶淡饭养大了我们六个儿女，并把我们其中的三个都供出了高中和大学学堂，有了城里人才有的事业。然而平凡的父亲却一直遗憾自己没有做出让儿女们回望大山那样的伟岸业迹。

可是，父亲到去世那天他也不知道，他留给儿女们的三次背身已经像三座大山一样，伟岸在我们的心上，并成为我们及子孙们的至高仰望……

我出生在生活困难时期，因而对父亲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一直总是爱吃我的剩饭，爱埋怨我是个不知道心疼粮食的孩子。可是父亲的这些唠叨和教诲，却一直没有被我所重视过。

父亲看着我们姊妹几个中不听话的几个，总是唏嘘无奈，给外人拉起家常时，也常常埋怨自己无能，教了一窝不懂事的娃儿。因而总是自食其果——每当我们中哪个吃饭剩了碗根儿他就会背着我们吃掉。

父亲背着我们吃掉了多少饭根儿？我们已无法数清了，可是，有三次关于饭根儿的事情却牢牢地印记在我的心中。

我考大学那天，父亲亲自陪我到城里来，侍候我的一日生活。中午走出考场时，父亲就在考场门口给我递过来一个烧鸡腿儿。父亲让我先吃着，尔后再去饭店里吃饭。到了饭店，父亲给我要了一碗我最爱吃的羊肉熬面，父亲吃一小碗，给我吃一大碗。父亲吃着饭眼睛和往常一样总用目光沐浴我的脸蛋。我知道父亲特爱于我，在父亲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很顽皮的“小蛋儿”。那一天，我们父子吃饭时很亲情，我也常常拿目光去沐浴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可是当我和以前一样吃完饭留下一大片饭根儿的时候，父亲的脸色马上就晴转为阴了一下。不过这次父亲没有直接来批评我，而是看看周围吃饭的人，端过我的饭碗背过身，做了一个动作，因而，当父亲回转身的时候那碗里的饭根儿就不见了。作为儿子，不知道怎么，就在那一刹那间，心上就地震一样的响了一下，眼泪就禁不住地躺了下来……

十年前的一个雪天里，年过80的奶奶突然给父亲说，他要吃顿好饭走了，父亲知道在奶奶眼中的好饭就是她有一次到城里去吃过的一碗牛肉扯面。因而父亲就赶紧骑自行车到十里外的街上去买了一碗牛肉扯面。可是奶奶只吃了小半碗，就示意自己饱了。父亲放下碗筷时，我们看到奶奶的眼睛一直在顶着那碗没吃完的扯面想要说话。这时候，父亲就端起了那半碗牛肉扯面，背过身，呼呼噜噜地吃了它，并且还把一个如洗过一样的碗底儿朝给奶奶看。就这样，我们看见奶奶突然间就微笑着走了。

三年前，那个春暖花开的时节里，母亲在病床上突然对父亲说，她很想吃一碗儿子亲手做的面。因而父亲就把我叫过去，交代长寿面该怎么做我母亲才爱吃。父亲说母亲吃饭不吃油惯常了，一是面条要做的软和，二是要清淡，什么味道也不要，只要调一点盐就好。因而，我就第一次下厨给母亲做了一碗长寿面。我亲自端到了母亲面前，并亲自一点点的喂着母亲吃。母亲吃着我做的面，一直点头说好，还说这是她一生吃到最好吃的面。可是母亲在我怀里没吃完这碗长寿面就含笑而去了。令人想不到的是，母亲在断气儿几秒钟后，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看父亲，这时候，正满眼淌泪的父亲突然就端起了那碗母亲没吃完的长寿面，背过身子，呼噜噜地把它喝完，而后就回转身，用泪眼目送母亲远行了……

去年8月，父亲终于倒下了，倒在病床上。父亲临终那天，和母亲一样，也是给我要吃母亲那样的长寿面。我亲手做好一口口的给他喂，可是，没吃完就吃不下了，父亲连续断了三次气，都不肯走，眼睛总是盯着那些没吃完的面。这时候，我就突然地想起了父亲的那三次吃碗根儿事情来，因而就明白，父亲是在不放心我们这些不知道节省粮食，勤俭持家的后辈人儿了。因而我就赶紧叫过父亲的几个孙子孙女，拿来几个小碗，把父亲没吃完的长寿面分给他们和我自己，尔后就暗示儿女们和我一样，当着父亲的面吃完了那些面。后来父亲强扎挣着摸摸他孙子的头，就一脸幸福地走了。

父亲走完了自己平凡的75年人生，虽然没能给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然而却给我们留下了用金钱难以买到的精神食粮。回望父亲，我的眼中总有那三座伟岸无比的大山，那是勤俭持家的大山，那是亲情不灭的大山，那更是民族生生不息的大山啊。

作者简介：宋殿儒，微信名：宛如。一个爱写些什么的中国村民……微信：drwx66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