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时光
作者 浮世清欢
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穷到什么地步呢,可能现在的年轻人不会懂,年龄大的且在农村呆过的人知道,那就是穷到年年超支。很小的时候就随母亲到河滩砍柴,母亲年老时腿脚不好,都是她年轻时不顾河水冰冷,经常下河摸河蚌所受寒凉的缘故。那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河蚌炒青菜时,就像是过年那样的热闹。记得童年时,一到暑假,瘦小的我除了做全家人的饭菜,放鹅或放羊,有时还要放牛兼顾割猪草的任务。稻子熟了,一眼望不边的金黄,也是孩子们跟在大人后面捡稻穗的日子,不用大人吩咐,都自觉的捡到家去喂鸡。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拿到大伯家的米槽里舂米,用来熬一锅青菜稀粥度日。多少年没吃过母亲的手擀面了,现在的母亲已八十有余,人已到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地步。再也不是那有着丰盈胸脯,穿着青色中式竹布的娇小美丽的女人了。那时的我坐在油灯下,感觉母亲的手是天底下最神奇的手,一会儿工夫,揉揉搓搓,细细长长的面皮就擀出来了,用刀切成长长的条形,撒点面粉在上面,手一抖,面条就好了。我的父亲是生产队的会计,分田到户之后,父亲也被公家派遣到大队农场劳动,从此父母分居两地多年。到我上初中暑假时才踏上去农场的路看望父亲。从我记事起,父亲给我的形象就是一张严肃的脸。所以我有些怕他,直到那年暑假父女相处之后,我才懂得父亲这个角色的多面性,他不苟言笑的面具下是一颗温和慈祥的心肠。农场那里很苦,夏天蚊虫多,也没有电风扇,每次他都把席子擦的干干净净,蚊帐挂在树下,就着月光,一人拿一把扇子,我俩聊着天,从国家大事到古今中外,或一起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和戏曲。月光如水,更深露重,不知哪里一阵一阵凉风习来,吹来柳树边荷塘的清香,树影婆娑,远处传来客轮到岸的几声汽笛声(那时候公路还不怎么发达,有些桥梁未通,到当涂马鞍山还需客轮来回)。在树荫庇佑下,在凉爽的河风抚慰下,消除了炎夏的燥热,我枕着蝉鸣和蛙声,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父亲早饭早已做好,茶也泡好了。每次我去放牛,父亲都让我带着草帽,还笑着调侃我:日头大,晒得太黑,回家人家会说,哪里来的小湖阳佬啊!湖阳是我们大公圩隔壁另外一个圩区,很多湖阳男人因为长期田间地头忙碌,普遍的黑。我跟父亲唯一一次不合,是因为大黄,(大黄是只母狗)它生崽时,因为母性本能,咬了来我家的一个外地口音的人。父亲说,咬过人的狗留不得,非要找人猎杀了它。那日,我非常悲伤,却无能为力。在我眼里,大黄不仅仅是狗,还是我的朋友,无论父亲多晚从集市回来,大黄都会去迎接。它甚至干了猫的事,有次逮到一只老鼠,这让我对它又多了很多好感,它非常有灵性,我很喜欢它,也多了些心思照顾它。小时候只知它是只土狗,现在才知,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中华田园犬。自它死之后,我再未对任何猫狗动过情。我甚至对吃它肉的人产生了恨意,比如我的父亲。直到我高中、专毕业后,去上海打工之前,这种父女之间紧张的关系才得以缓和。父亲因为不小心下拖拉机被摔坏了脚,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落下了腿脚不好的毛病,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许家人找拖拉机手要医药费,他说这是他自己不小心,人家好心载我,出了事,怎么能让人家出钱呢。那年父亲六十三岁,现在想来,这是他人生的一个劫难吧。有些事,天命如此,逃不过去的。他从前那么一个走路笔直挺拔的人,一下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让人不由得怜悯起他来。因为担心我出门在外打工没钱用,他从农场到哥哥家,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只为怕我在外没钱用为难自己。他说在家事事好,出门处处难,你妈还不让我来呢,她一个妇人家没出过门,不知道出门的难处,我没理她,就为赶来给你送钱,你拿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花,在外活不下去了还有钱买回来的车票。我转身泪目,稳定情绪后为他下了一碗面打了三个鸡蛋。他就着面条喝了一点酒。记得那是个秋天,天气还很炎热,他带着草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永远在我心底抹不去。时隔多年,父亲离开我们也已二十七年有余了,往事依然历历在目,依然如影随行般缠绕在我梦里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
浮世清欢,一个喜欢用文字描写生活的女子。擅长婉约的情感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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