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画记:杨晓阳及其他
喜欢一个画家,不喜欢一个画家,其实标准是很难明晰起来的。杨晓阳的线条我望了一眼,便基本上给否定了。因为那种颤抖和变形的画法,很类似九十年代初年连环画彻底消亡前的跑马书的风格。简单而又很装饰,空间排列就是平铺直叙,完全打破了现实中的位置关系和逻辑先后,都是最省事的堆积。
这样的风格用在写生现场是有其优势的,很快,很准,传递着作者自己能明白的细节信息就可以了。事实上杨晓阳的诸多写生作品也是他全部创作中最出彩的,那些对于人物景物器物的快速刻画,可以让人一下就想象到一位勤奋而忠于实践的画家的令人肃然起敬的姿态。
不过一旦将此法直接运用到大画的创作中,比如著名的长卷《丝绸之路》,就显得缺少感染力了:将沿途的风景和人的标志性特征一一排列,剪纸一样的单薄,没有厚度,没有血肉,没有生机。
其实抛开偷懒与赶速度之类的画外因素,仅就线条和笔墨来说,它们都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身体节奏和生命韵律,很难改变。很像是一个人说话的频率与声高,别人喜欢不喜欢都改变不了人家的发声方式。
从这个意义上说,人家尽管以人家的姿势走下去即可。我们自可以继续去寻找与我们同一频率的创作。
这段时间在美术馆同时展出的,还有司徒安的绘画与雕塑。一个外国人,八十年代第一次来中国,描绘了当时中国的一些场景。姿态奇特、造型夸张,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一样就能望见其真实性。
不过毕竟是隔了一层,只有意蕴,没有可以聚焦的位置。这自然也是画家自己避重就轻的不得已选择,作为一种直观的光影艺术,形式感很强的艺术,绘画也是绝对需要对场面之下的内容及其文化内涵的洞悉的。
他的真人大小的群雕《维多利亚造船工》成了众多参观者争相合影的所在,那些身材健壮挺拔的异域劳动者黝黑的面孔上所显露出来的刚毅与坚定,是他们的社会风貌和文化氛围在这个群落中的自然显现。
顶楼的展出是纪念长征的专题。标准而规矩,基本都在可以想见的范围内,所有著名的领袖都有他们当年作为被追击的革命者的时代里的英姿勃发的画像,著名的战斗和战役场面也多有描摹。
这其中还是有一两副作品显示出了创作者匠心独运的过人之处的。《女红军》画的是一个光着脚只穿着内衣的女红军在油灯下缝补军旗的场面,在革命的主题之下显示了青春的姿态,显示了性别的特征,由是可以生发对包括这女红军在内的所有那些为了理想而投身生死场的年轻人的精神风貌的想象。
革命主题的绘画,需要的正是这种站在现代角度上向深部的开掘,而不仅仅是口号本身的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