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鸡鸭鹅
后院养了一院子的鸡鸭鹅,江女士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喂它们,无论春夏秋冬。太阳下山,天黑之前,安顿好它们,四季如此。
在我眼里,江女士仿佛是他们的仆人,它们没吃饭之前,江女士不会吃早饭、用晚饭。我不止一次和江女士说过自己先刷牙洗脸吃好早饭,再去管它们,但江女士不行,它们饿了会直接在后面嗷嗷叫,它们的叫声就是《唐顿庄园》里绅士要喝茶,扯一下喝茶的铃铛,仆人立马把茶端到眼前。
江女士喜欢它们麽?不见得
我小时候上学前要先把家里养的鹅赶到路边吃草,等它们吃饱,再赶回去,我才能去上学。晚上放学,回到家,把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赶到路边吃草,再赶到河里洗个澡。赶它们回去的时候,我走在后面,拿着长长的竹篙,哪只鹅走的慢了,或者走走停停吃路边的草,我便一竹篙下去,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有些瘦弱的鹅当场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看见这个场景我也会害怕,害怕不是因为它受伤,而是被江女士知道,我会挨打。那以后我下手轻了,只打翅膀。
我厌恶它们,从心底厌恶,因为它们,我早上得早早起床,因为它们,晚上放学没得玩时间,别的小朋友在家看动画片,我在放鹅。别的小朋友都不用放鹅,就我要放鹅,我没面子。
也从那时开始,我不吃鹅、鸭,对外说不喜欢肉的味道,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小时候的经历。
江女士现在对后院那些家畜就像我小时候对鹅的感情,厌恶,从心底厌恶。她不止一次说以后再也不捉小鹅小鸭回来养了,但天气暖了,外面卖小鸭的车来了,她还是照样捉。车上的小鸭小鹅不好,她赶集捉,去养殖场捉。
不捉不行麽?不行,过节哪里哪里的朋友得送两只鸭子,外地的亲戚朋友回来得给两只,谁谁家没有养,得给两只,亲家家得送两只……
两只复两只,两只何其多
鸡鸭鹅就那么让人讨厌麽?就没有喜欢它们的人麽?有,我爸
我爸对它们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我爸晚上下班回来,往后院一站,一手叉着腰,一手怼着墙,看它们在院里乱跑、打架、吃食,听它们的叫声、看它们的粪便颜色,我爸就知道哪只鸡感冒了,哪只鸭精神不振,哪只鸡生病了。生的什么病,打针还是吃药,有没有救,他都知道。打针吃药也都是我爸来,打针也有讲究,位置打偏了,打到肝上,鸡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我爸看它们的眼神很温和,也从来不打一下它们,我爸有得是办法让它们自己回笼、出笼。这一点也是江女士羡慕不来的,江女士总是被公鸡啄,每啄一次一大块淤紫,但我爸从来没有被啄过。
我爸还喜欢捡鸡蛋,有时候捡到一颗大鸡蛋,他还得称一称有多重。晚上等人齐了,他还出来炫耀一番:看看这个鸡蛋个头多大。
只有我爸是在实打实地养家畜,也可能是遗传,我弟也喜欢捡鸡蛋,晚上吃面他的碗里就能多一个荷包蛋。
——2021.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