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白合云作品
老菜头（四）
白合云（河南）
市场上，我最不愿打交道的人是卖肉的王长脸。因为他常常把廉价买回来的母猪肉冒充膘猪肉卖。他的确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包春花背地里说他是鸡蛋掉进油缸里——滑蛋（货）。
一天早上，我去市场上准备买些猪肉，路过王长脸肉摊子时，见他用沾满猪油的手正摆弄着猪肉。我扭脸有意避开，王长脸看见我立马叫到：“哥哥，别走耶。”我搪塞他说：“长脸，今天我不买肉啊。”
他呵呵笑着说：“俺哥耶，今天不卖给你肉，想问你个事。”
我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长脸，你想问啥，难道你想问我前几天买你的猪肉，煮了几个小时才煮烂么？”
他满脸坏笑，用卖肉的砍刀指着半扇子猪肉说：“哥哥，你今天买，今天买，今天的肉好啊，你看今天的猪鞭子提溜多长！”
“长脸，是种猪吧？”我笑着问他。
他头摇成拨浪鼓：“NO、NO、NO，现在种猪跟母猪配一次种挣两百块啊，老掉牙的种猪还坚持工作，谁舍得处理呀。哥哥，你真会开玩笑。”他走近我两步，小声问：“哥哥，酒精肝传染么？”
“咋了，你是酒精肝？怕传染给老婆。”
“不是我，是老菜头。老菜头这几天腮帮子明显凹下去了，脸色蜡黄，昨天去县医院一查，是酒精肝。你不知道？”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装出若无其事地问：“老菜头酒精肝你怕啥？”
王长脸咧咧嘴，抖动着几天没刮掉的络腮胡说：“以前老菜头掂酒兑菜，我兑肉常在一起喝酒啊。”
我摆摆手说：“不用怕，放心，酒精肝不传染。”
王长脸得意地说：“不传染我就放心了。哎、哥，我听说大蛋（大胆）超市欠老菜头的菜钱是你帮他要回来的，哪天也帮我去要肉钱吧？”
“谣传、谣传。”我怕王长脸再啰嗦，边走边说，去了鱼市，买了条鲤鱼回家。
爱管闲事的人，有闲事不管一定坐不住。老菜头老两口平时为人不错，要想方设法劝老菜头戒酒。我两条腿不知不觉走进老菜头家，进门看到老菜头正忙着往墙上钉钉子，啊，几天没注意，老菜头原来的啤酒肚不见了，有点蚂蜂腰了。他老婆包春花看见我来慌忙去拿饮料，老菜头搬个凳子过来让我坐。他笑着说：“吊针瓶没地儿放，我钉个钉子挂起来。”
我说：“在市场上听王长脸说了，已经喝出病了，以后不要再喝酒。”
老菜头右手提着铁锤，左手挠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老菜头一句话点着包春花的小鞭炮，她噼噼啪啪嚷嚷道：“你喝年轻了么？喝的马上去见阎王了，喝的快成鬼精了。大兄弟，他一会儿不喝就不能活，刚才还往嘴里倒猫尿哩。”
包春花仍喋喋不休时，两个年轻警察走到门口，看到我们就问：“这里可是槐才（老菜头）的家？”
老菜头手拍着凳子说：“是哩，来来，过来坐。”
俩警察进屋没坐便介绍自己的身份，说是北街派出所民警。一个小伙从公文包内掏出一个透明密封袋，包春花一眼瞅见金灿灿的，欣喜若狂地说：“是我的项链，谢谢，谢谢你们！”
警察说：“经鉴定这项链是假的。”
老菜头给她买假项链的事，我和老菜头都清楚，就她不知道。包春花一听懵圈了，老头子花五千元买的金项链，第一次戴就在街上被俩人抢走了。警察找回来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假哩，她嗷的一声哭了起来。老菜头有点尴尬忙安慰到：“不管真假，找到就好，假的抓住小偷也一样判刑。”
俩警察目光坚定，异口同声的说：“对，一样判刑！”
包春花一时接受不了，抓起项链扔出门外，指着老菜头鼻子连哭带骂，委委屈屈地嘟囔：“我当年没嫁给当兵的，当兵的最后成了局长，瞎了眼跟了你这个生产队长，队长不当了就会卖菜，真是上你一辈子的当。”
俩警察一看这状况觉得局面要失控，忙说：“我们是执行公务的，本来电话已通知过你们，本应该你们带身份证去派出所认领，可是你们一直没去。今天来市场调查案件，正好给你们带来。”
包春花呼哧着鼻子逼问：“电话打给谁了？”
这时我真后悔自己爱管闲事，好闲事不如赖不管，真是俗语不俗。项链被抢时是我报的警，警察找到项链后，偏偏又把电话打给了我，我硬着头皮岔开话题说：
“小偷抓住了，这事就妥了，假项链也不是警察造的，也不是小偷变的，买着假货了谁啥办法，再说老菜头又给你买回来一条真的，警察同志还有事，嫂子你就别追究电话的事了。”
包春花闭上嘴，牙齿咬得咯咯响，从鼻孔里发出一连串“嗯……”的声音，肚子里的气把她上下嘴唇顶得大高。这时一位警察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老菜头脸前问道：“这个人你可认识？”
老菜头对着警察点点头。包春花也扭脸看一眼，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市场北头看厕所的殷雪。几年前殷雪和老公在菜市场做批发菜生意，他丈夫去年患脑出血去世，一个女人身单力薄生意没法做了，市场吴主任为照顾她母子几人生活，派她看厕所收费。殷雪四十多岁，她非没生得花容月貌，可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高兴时的微微一笑撩人心怀，难过时的满目忧伤让人心生怜悯。
警察开门见山问老菜头：“你是否给过她钱？”
老菜头仍然点点头，警察说：“你最好说‘有’或‘没有’”
老菜头说：“有！”
“你前前后后给了她几次钱？还记得多少钱么？”警察又问。
老菜头迟疑一会，看着一旁满脸愤怒的老婆，他摇了摇头。
警察走后，包春花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发疯一般，对着老菜头的脸“啪啪啪……”两手轮番上阵，口中振振有词： “你个老杂毛，还学明星啦，你可是成精了，七十多了还养小三……”
包春花是又打又骂，我上前拉她左手她右手出击，我拉她右手她左手开弓，我只好把她两手全控制起来。老菜头这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一会俩警察急匆匆又回到老菜头家里，对老菜头表示歉意。因情况当时没讲清楚，让老太太产生了误会。
原来殷雪利用看厕所的便利，以家庭变故为名，打着孩子上学困难的旗号，写了上百张求助捐款的纸条，对市场内数十人加以欺骗，索取别人钱财，少者几百多者上千，老菜头只是其中之一。可恨的是，殷雪跟别人要来的钱都被她赌博挥霍掉。国家最近对“黄、赌、毒”严格治理，在一次清查行动中把殷雪抓了起来。根据她的坦白，公安调查落实。
老菜头的爱心善举，虽然被别人利用，还被老婆一时误会，但是他不后悔，他骄傲的说：自己是当过生产队长的人，是当年学习雷锋的标兵。
最后老菜头还跟老婆承诺，酒，能不喝就不喝，配合医生治疗酒精肝，争取早日痊愈。我离开老菜头家时，包春花忙着给老菜头做水煮荷包蛋，老菜头看着老婆忙碌的身影，肿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满足的微笑。
【作者简介】白合云，笔名常青树，男，1963年生，河南省上蔡县人，农民，爱好文学喜欢绘画，擅长用幽默诙谐的文字描绘当代农民最质朴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