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张国华：我多想走回从前的家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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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80期︱

审稿|李龙刚编辑|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我多想走回从前的家」

文|张国华

在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走路回到从前的家。我总在想：那一天，什么事也没有，不用任何交通工具，轻轻松松地从我工作的焦岱镇慢慢走完这八九里路，回到小寨镇牛心峪村我的老家。我要回的家，就是我父母和弟弟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家，也是我意念中真正意义上的家，是对我最具诱惑力的家，更是牵挂我一生的家。

在我心中，我的家隐藏在终南山下那方不大而空旷的天地间，永远滋生着神奇的吸引力。那浑厚起伏的山梁之间、片片田地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慢上坡路，通往位于碧蓝苍茫的群山脚下的那片静寂却温暖的村庄……那是家的地界，是与世界上任何别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所在，是我从童年、少年、一直到现在都魂牵梦绕的地方；是以一种潜在、神秘、源源不断的力量，不断养育、塑造、影响我生命的地方；是最早在我心中形成家的概念的地方，是给养、捆绑着我们一家人的地方，最早我心中种下爱的地方……

那个家，是我少女时代想要走出、远离，却总是无法走出和远离的地方。

从上初中开始，我慢慢接触地外面的天地，觉得外面的天地好宽阔，好有吸引力！接着上高中，上大学，我心里一直在悄悄期待能够远离故乡……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工作，再出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离家远一些，再远一些，那就是我的未来，是我渴望拥有的生活。可是，事实并非所愿：我的高中是在家乡蓝田县城里上完的，我的大学是在离家不远的西安上完的，所以，我没有在远方上学的经历。更让我刻心铭骨的是，我上学期间所有的花费，是我每月定时回家，从父母手中接过来的呀！那些年，我就不曾远离故乡，不曾远离父母，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农家女孩儿，我不知道，遥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离家远走几个月不见父母的生活会是什么样？那时候，我从没有跨出西安市一步，只是在西安南郊大学城和蓝田县小寨镇牛心峪村，机械地重复着我的人生路线。我知道我无法远离故乡和那个温暖的家。

那是我后来总想接近、走回去，却总也回不去的地方。

我工作了，就在我们镇上。我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家，离父母的家仅有二十几里，并不远。那个最早的家，在我心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连同我将近二十六七年前的生活，全都变得模糊起来……我必须像我的父母一样，和丈夫撑起一个新家，养育我的孩子，继续我的生活。我和丈夫每个星期忙着工作，忙着照顾着孩子。到了周末，一般要回两个家，一个是婆婆家，一个是父母家。可是，时间总是不够用，回了婆婆家，几乎就没时间回到父母家，而我常常把更多更重要的时间都留在了婆婆家。好多年，周末，都是在矛盾冲突中，匆忙慌乱地度过。

那些年，回到那个家总是困难，心里不知有什么障碍。我的家，那个充满魔力的家，连同那条路，都变得迷雾重重。很多时候，我多想接近我的家，多想轻轻松松地回家，却总是做不到。

那是我一直想走回去、却总是没能走回去的地方。

有一次，我决然做了选择，信心十足地踏上了通往父母家的路。我走了一二里路心情特好。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卡车停在了我前面。车的主人和我娘家同村，他空车回家，招呼我上车，要捎上我，我无法拒绝主人的热情，于是上了车，被捎回了家。那时，我心里十分遗憾没能走路回去。又有一次，我准备从姑姑家走回焦岱镇，轻轻松松地刚走了几步路，一辆车突然停在我前面。司机是我同村的同龄人，见我走着，从车窗探出头来热情地喊：去哪里？我把你捎上。唉！我一边笑一边上车了。当时心里却在想：我确实想走一走回家的这条路，可是我下不了决心啊！

到现在，我一直没能真正地走路回到老家，从焦岱镇轻轻松松地走回牛心峪村去。我依然这样想着：总有一天，我会靠我的双脚走回我从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