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寒寒的诗（五首）

寒寒， 70年代出生于浙江慈溪，医务工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首届鲁迅文学院浙江作家班学员。著有诗集《唯物主义者的山水》。

在春天的云峰山顶上（五首）

寒  寒

安福寺记

晚课开始了。

灵山大殿中，诵经声阵阵。

我们渐次退出。

山风幽微，吹颂

这古老秩序的奥义，

多么缭绕于人。

他再带我们登上藏经楼。

远眺中，九重山

以疏离的姿态

逶迤而来。群峰之上，

我也曾细究所有

孤悬之心的可能性。

恰是。此地可以慰藉，

然而不够——

她多想就此停留。

等暮色掀动，等夜雨落尽，

等寺前辛夷渐次黯然。

又如，稠密春夜，

他清凉的脸，

那一种撄犯的美。

在春天的云峰山顶上

静极。

在陡峭与宽阔、湍急与沉寂

那漫长的间隙里。

在行之崎岖但并无

迷离的途中。在联结起

西北大草原、南方繁华都市和

东部沿海小县城的友情三人

版图里。

垂直五百米的高处。

云雾远开去，古木苍翠，

溪涧惴惴。扎西兄弟，目珍兄弟

——我们都是这千年红枫古道上

滞重而坚定的拥趸者呐！瞧，

你俩喊山时眼眉浩荡

周身葱茏的样子，分明比我好看。

曲又将终。这个句子的结尾，

这幽闭的浙南山城，这奇悬的岩庵，

这沿途的鲜妍山花和清越鸟鸣，

这些风范渐进的人儿，

谁将倏忽而去——

岭南茶园记，兼致周所同老师

茶园广袤，种植着太多的谜。

比如，它为何要以国师名

并称之贡茶？犹记得三年前那次

刘基庙之访，久惑于原来想要安度

一个葱郁而又迂阔的晚年，

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在茶园的高坡上，

您却突然把赞美抛向于我，

这又令我惊惴。就像这眼下，

微雨，轻风，雾岚中

众多新绿簇拥着的

一个个细小尖芽，不遗余力。

必须承认，“孩子们”那些过去常犯的

踌躇、冒失和犹疑，

已在宽容的您面前

濡湿成了一次次毫微毕现。

有限的自知，愈来愈重。

另有一点无需置疑：必须谨谢——

岭南茶园“这晚来的明澈”。

它一再命令我，必须在文成慕白兄弟

周密安排的这场春日探访行迹中，

捕获勇气。

瓯江夜雨

——给翁美玲

正是这一刻。

我们一起遇见

斗大的雨点落在江面

一如阔别三年后的

再度重逢——

新鲜，果敢并且辽远。

我们刚刚从香格里拉

大堂吧出来。仿佛

那靡靡之音，仍久久

缭绕于江畔。

而你总是独特而平静。

多晴之日后，每一个

你此刻落在雨点中的步伐

回旋着浙南晚春

一一那古典的气息。

我却怔忡着。放眼望去

这夜徙中整饬的鸟群，正疾速

掠过雨点密集的宽阔江域一一

它们为何也离开了群山？

它们是否也有自身的

应许之地？思凝之间

一束突如其来的车灯光柱

（何其智慧的投射）

它闪耀

——在绣着精致花朵的

你的白色衣襟上。

江畔小令

1

修整发型之后，她并无找到

另一个崭新的自己。如同此刻

秋风四起的江畔，法国梧桐与香樟树

投下的暗影，一样古老而又漫长

2

如此三五友人，寒夜小聚

彼此不问前尘轶事逸闻

有鱼咕噜沸腾锅中。多需的手

正缓缓搅动，十年散淡光景

3

生日夜，江畔有大风

她竟大步流星，独自凛冽

独自斑斓。四十年了，她竟然还在

苦苦追认，生活里的抒情性

4

病中。她想象一个虚无的怀抱

想象一份额外的甜，想象

一生中最大的那场皑皑白雪

飘飘然，将其覆盖

5

她终于攒够一轮新月

却又转瞬隐入云中。

大风中拉琴的人

琴声比夜色更荒凉

6

昨夜在一首新十行的默诵中

沉沉睡去，可醒来一切还是那么不堪

那个独坐星空和云端的人呐

他带不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