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中杰：良知

┃良知┃

      文/邓中杰

我揭开左手腕上的马蹄袖，取下手表装入口袋，把袖子往上捋了捋，手心朝上，胳膊放到了杨医生面前的脉枕上。

杨医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老中医，他医术上乘，医德也让人敬佩。风寒、上火、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他就给你说个偏方，草草根根、叶叶枝枝一起煎熬成汤水，喝喝就管用；偏方治不了的，他就“望闻问切”，对症下药，三五剂中药喝了就见效。

这是我第三次走进杨医生的诊所。前两次，也是上午来的。我见屋里坐满了人，就退出来转悠了一阵子才回到了诊所。我是想让杨医生一对一的给我号脉把诊。

杨医生甩甩胳膊，活动会儿腰部就坐下了。他和善的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轻抚在我左手腕上脉搏，静思了两三分钟后，他的面部就逐渐凝固沉了下来，露出严肃而沉重的表情......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跟我说话儿，不一会儿，他嘴唇又合住了，但他的喉结动了两下。

杨医生的手指像是在我的手腕上弹琴，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交替着诊断脉搏。他重压脉搏的时候，我心里就特别地慌张，心脏紧缩，还有些颤抖，他时不时用眼睛瞅我一下，我就不禁心里一楞......杨医生接着把诊我左手的脉搏；期间，他仍是瞅了我几眼，还是没说一句话。他又让我伸出舌头看看，用手翻看我的眼皮，然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杨医生接二连三的动作和出的那声长气，让我刚平静了一点儿的心脏，又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我做了深呼吸，告诫自己要挺住，要接受真实的情况。

“说说，你是哪儿不舒服？”杨医生洗完双手，边用毛巾擦手，边往诊桌前走着问我。

“我到医院检查了，各项指标也正常，就是浑身无力，啥都没兴趣，啥都不想干。觉，睡不好；饭，吃不香。”

“那是为啥呀？”

“就是不知道为啥，我才大老远来找您看病的嘛！”

我见杨医生没接话茬，也是想趁机夸赞他几句，让他心里美气，能对我负责一些，就接着说:“杨医生啊，您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老中医，药不贵，还能治病，大人小娃都给您翘大拇指呀？”

“你不用夸我。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看您老说的。我跑恁远，自然是想听您老说真话啦！”

“我要是说你没病，你信吗？”

“没病？”

杨医生听我对他的话有质疑，就解释性地说:“是啊，没病。你的寸、关、尺脉象匀和，舌象正常，满面红润，哪来的病呀？”稍停了一会儿，他追加了一句“没病。”

“没病？”我再次疑虑的反问。

“没病。”杨医生肯定而干脆的回答。

“杨医生，不，杨叔啊，你摸了女人的脉象，就知道怀孕没怀孕，甚至还知道是生男娃生女娃。说明你的医术了得呀！你刚才对我又是号脉、看舌头，又是翻看眼皮，不就说明我有病吗？你就明说我得了啥病，我接受得了。”

“我不是只对你，对谁都一样。”

“杨叔啊，我身子真是不舒服呀！?”

“我给你说了，你没病，没病......”他见我仍旧是不相信，就用高八度的声调吼出来三个字“你——没——病。”

杨医生说着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我被他的声音给镇住了，不敢说一句话。像木桩一样插在那儿。心想：真是个倔老头啊！你开药，还怕不我给你钱吗？过了一会儿，我见他喝茶了，走到跟前，轻声说:“杨叔，看看得多少钱？你别生气。”

“有啥气好生哩？我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回遇见你这样的人，没病，非要说有病。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富人，也想多挣俩钱，但不能挣黑心钱呀！做人得有良知，谁挣钱都不容易。”他喝了两口茶，接着说:“只号脉，不抓药，不收钱。不过......”

杨医生的语气慢慢地温和下来，我的心跳也渐渐趋于平稳，而他“不过”俩字刚出口，我怦怦地心跳，又紧张了，立马追问“不过什么？”

“你别紧张嘛，又不是啥病，只是你肝火不小，肝火旺就睡不好，容易犯困，精气神就差，你回去弄些夏枯草、菊花、黄花苗根，熬熬当茶喝就行了。”

“你说的这几样草药，不是季节，不好找。在你这儿配齐了行不行？”

杨医生听见我说话，看我诚恳，就走向了中药柜。

作者简介：邓中杰，河南省西峡县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出版《文集·山隅》《散文集·山恋》《长篇小说·山魂》,《中篇小说·祖母绿》被省报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