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补佚第88回:听戏曲宝玉悟音律,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清)孙温
1 内容简介
临安伯请贾府爷们看戏。恰遇到贾府收租子的车在京外被衙役强行拉走,贾琏要处理拿车事件,贾政衙门里有事,于是贾赦带贾宝玉前去看戏应酬。贾宝玉意外见到蒋玉菡。蒋玉菡唱的《占花魁》,把宝玉的神魂都唱走了。宝玉想到:诗词能传情,不能入骨,日后要讲究音律。
宝玉回来找黛玉,意外的发现黛玉在看琴谱,原来黛玉小时候学过琴。宝玉惊喜之余,说道:“妹妹既明琴理,我们何不学起来。”黛玉说琴,讲到“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两人心有所感。
由学琴谈到香菱学诗之事,紫娟叹道:“香菱跟着宝姑娘在园里,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跟着我们姑娘学诗,那时多快活。如今那位姑奶奶说是自己孤单受苦,薛姨妈让香菱回去了。那位姑奶奶气不顺,就拿香菱撒气,如今香菱才是可怜呢!”
秋纹给林姑娘送来一盆兰花,宝玉说道:“妹妹有了兰花,可以做《猗兰操》了。”宝玉原是赞黛玉弹琴之高雅,却又想到此曲原是叹孤寂。两人说琴,起始说得高兴,最后却变得伤感起来。
2 内在逻辑分析
宝玉随贾赦去看戏应酬,与前文贾政要宝玉学些人功道理,是相呼应的。
写薛蟠再出事的时候,由小厮的话里,暗示蒋玉菡已进京。此回写蒋玉菡的出现就不显得突兀了。
前有宝玉听了蒋玉菡的戏之后,领悟音乐之妙,后紧接着写黛玉弹琴,才显得二人心有灵犀,堪为知音。
由学琴之事,联想到香菱学诗,用紫娟的话间接引出香菱回到金桂处的消息。金桂欲回家又不愿留下话柄,便谎说香菱有异心,薛姨妈命香菱回去,为后文伏笔。
3 内容组合说明
此回包括通行本第93回中宝玉到临安伯府看戏,遇见蒋玉菡的内容,第86回“寄闲情淑女解琴书”的内容。
插入香菱回到金桂处的内容。此情节续书中没有,但按理该有,为香菱被冤的事件,做出铺垫。
4 文本分析和还原
在通行本第86回“寄闲情淑女解琴书”中,在宝玉去找黛玉之前,写道:
(宝玉听薛姨妈讲到蒋玉菡)宝玉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衣服,忽然想起蒋玉菡给的汗巾,便向袭人道:“你那一年没有系的那条红汗巾子还有没有?”袭人道:“我搁着呢。问他做什么?”宝玉道:“我白问问。”袭人道:“你没有听见,薛大爷相与这些混帐人,所以闹到人命关天。你还提那些作什么?有这样白操心,倒不如静静儿的念念书,把这些个没要紧的事撂开了也好。”宝玉道:“我并不闹什么,偶然想起,有也罢,没也罢,我白问一声,你们就有这些话。”袭人笑道:“并不是我多话。一个人知书达理,就该往上巴结才是。就是心爱的人来了,也叫他瞧着喜欢尊敬啊。”宝玉被袭人一提,便说:“了不得,方才我在老太太那边,看见人多,没有与妹妹说话。他也不曾理我,散的时候他先走了,此时必在屋里。我去就来。”说着就走。袭人道:“快些回来罢,这都是我提头儿,倒招起你的高兴来了。”
薛蟠再出事和蒋玉菡毫无关系,只是小厮提到薛蟠前一天和蒋玉菡喝酒,这当是作者为了暗示蒋玉菡回京了。薛姨妈和贾母等谈论时,关注的是薛蟠的官司,会涉及到苦主和说情贿赂等事,未必会有闲心提及蒋玉菡。
笔者认为宝玉是在听了蒋玉菡的戏之后,才想到红汗巾子的。宝玉要去看黛玉,也不是袭人偶然提到“心爱的人”,想到了黛玉,而是在听戏时,看到秦小官对花魁的百般怜爱,引起了自己的相思,情思缠绵之下,才忍不住要去看望黛玉。袭人对宝玉说话是很慎重的,明明关注宝玉的亲事,却不肯和宝玉谈论,甚至故意装傻,以免引起宝玉的呆话。她又怎么可能在宝玉面前提什么“心爱的人”之类的话。
而且在这回内容中,黛玉像是个害相思病的怀春少女,而宝玉恍然是个情窦未开的懵懂顽童。黛玉的心思被触动却难以述说,而宝玉对黛玉的心思茫然不知。
从前八十回内容我们知道,是宝玉先懂得人事,甚至和袭人有了云雨之欢。黛玉是在宝玉的影响下,读《西厢记》后才情窦初开的。那么在曹雪芹的原文中,黛玉给宝玉解琴书的内容,应当是两人在互通情意。
将续书内容改成以下内容:
(听戏回来)宝玉回到自己房中,换衣服时,问袭人道:“你那一年没有系的那条红汗巾子还有没有?”袭人道:“我搁着呢。问他做什么?”宝玉说道:“我白问问。”袭人劝道:“老爷让你出去应酬,是要结交些正经人。这些没要紧的事撂开了罢,仔细老爷生气。”宝玉道:“我知道。偶然想起,白问一声。”换好衣服,宝玉道:“我出去走走。”袭人道:“快些回来。”
宝玉一径走到黛玉屋里,只见黛玉靠着桌上看书。宝玉道:“妹妹看书呢。”瞧着黛玉看的那本书,书上的字一个也不认得,有的象"芍"字,有的象"茫"字,也有一个"大"字旁边"九"字加上一勾,中间又添个"五"字,也有上头"五"字"六"字又添一个"木"字,底下又是一个"五"字。宝玉看着又奇怪,又纳闷,便说:“妹妹近日愈发进了,看起天书来了。”黛玉嗤的一声笑道:“好个念书的人,连个琴谱都没有见过。”宝玉道:“原来这是琴谱,妹妹认得么?”黛玉道:“不认得瞧他做什么?”宝玉道:“从来没有听见你抚琴。”黛玉道:“我何尝真会呢。前日在大书架上翻书,看有一套琴谱,甚有雅趣,上头讲的琴理甚通,手法说的也明白。我小时候也曾学过,只是不弄了,就没有了。”
宝玉道:“妹妹既懂得,何不教教我。”黛玉道:“不用教的,一说便可以知道的。这'大’字'九’字是用左手大拇指按琴上的九徽,这一勾加'五’字是右手钩五弦.并不是一个字,乃是一声,是极容易的。还有吟,揉,绰,注,撞,走,飞,推等法,是讲究手法的。”
宝玉笑道:“好妹妹,你既明琴理,我们何不学起来。”黛玉道:“你果真想学?”宝玉道:“今日到临安伯府听戏,才知音律之妙。诗词但能传情,音律却能动人魂魄。有心讲究讲究,却无处入手,不想妹妹也有操琴之意。”宝玉说到这里,心有所动。
黛玉道:“究竟怎么弹得好,实在也难。书上说的师旷鼓琴能来风雷龙凤,孔圣人尚学琴于师襄,一操便知其为文王,高山流水,得遇知音。”说到这里,黛玉眼皮儿微微一动,脸红了起来。
宝玉道:“妹妹既知道,何妨给我多讲讲。”黛玉道:“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以治身,涵养性情,抑其淫荡,去其奢侈。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的里面,或是山巅上,或是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所以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独对着那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野猿老鹤,抚弄一番,以寄兴趣,方为不负了这琴。还有一层,又要指法好,取音好.若必要抚琴,先须衣冠整齐,或鹤氅,或深衣,要如古人的像表,那才能称圣人之器,然后盥了手,焚上香,方才将身就在榻边,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儿,对着自己的当心,两手方从容抬起,这才心身俱正。还要知道轻重疾徐,卷舒自若,体态尊重方好。”宝玉在一旁看着黛玉,听得入了神。
紫鹃进来,看见宝玉笑说道:“宝二爷,今日这样高兴。”宝玉笑道:“听见妹妹讲究的叫人顿开茅塞,所以越听越爱听。”紫鹃道:“不是这个高兴,说的是二爷到我们这边来的话。”宝玉道:“如今不像先时自由,来得少,显着就疏远了似的。”紫鹃道:“姑娘也是才好,也该让姑娘歇歇儿了。”宝玉笑道:“可是我只顾爱听,也就忘了妹妹劳神了。”黛玉笑道:“说这些倒也开心,也没有什么劳神的。只是怕我只管说,你只管不懂呢。”宝玉道:“有心要学,没有学不会的。我倒想起那年在园子里,香菱跟你学诗的事了。”紫鹃听到这里,叹道:“别提香菱了。香菱跟着宝姑娘在园子里,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跟着我们姑娘学诗,那时多快活。如今那位姑奶奶说是自己孤单受苦,薛姨妈让香菱回去了。那位姑奶奶气不顺,就拿香菱撒气,如今香菱才是可怜呢!”
正说着,只见秋纹带着小丫头捧着一盆兰花来,说道:“太太那边有人送了四盆兰花来,因里头有事没有空儿顽他,给宝二爷一盆,给林姑娘一盆。”宝玉便道:“妹妹有了兰花,就可以做《猗兰操》了。”宝玉原是赞黛玉弹琴之高雅,却又想到此曲原是叹孤寂,想到此不由得感伤起来。宝玉站起来道:“正是妹妹也该歇歇了,我改日再来。”
宝玉随秋纹走了,黛玉看那兰花时,却有几枝双朵儿的,心中忽然一动,也不知是喜是悲,便呆呆的呆看,一时又落下泪来。
此段有一个细节,送兰花来的是宝玉的丫头秋纹,秋纹此来自然有催促宝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