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谈丨陈永锵风格形成初探——寻觅“真实的自我”②

寻觅“真实的自我”
陈修明

上一章节说道,陈永锵在美院读完研究生后,感到迷惘彷徨,得到廖冰兄指点之后,回到西樵陋居,完成自己的“绘画日记”计划。


· 深冬田畴(83作品3)

 


·苦瓜(83作品4)

不是有智者说过,生活中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是的,当你能放下身段,当你愿与大自然为友,当你能以坦然的心态对待周遭,美,就如山上清泉汩汩而来。经历了三年学院专业训练的积聚,更经历了鼎湖深山老林的沉思洗涤,永锵自己的能力已经饱满充盈,跃跃欲试。所以后来永锵常说“画什么不是问题,怎么画才是问题。”在(83作品4)《苦瓜》中,我们可以看到“我不仅乐于品它的味,还欣赏它不会圆滑的长相,他疙疙瘩瘩的常使我想到古老的青铜器和别的什么隽永的事情。”的款识,就可以发现永锵在品触物象外表美感的同时,开始有意识地更深入一步探索物象内里蕴藏的意义及其衍生的文化内涵。而在《深冬田畴》里饱撑着画面的四棵肥硕的白菜,鲜嫩饱满,款识则题“时入深冬,故乡绿野依然,无际鲜蔬壮旺喜人,晨步田畴,精神为之一振,画兴更由此而生。”可以感受到此时大自然每一刻的欣荣,都令画家内心雀跃,笔下的画面同时亦为之生机盎然。


· 蘋蔢(83作品5)

 


·《先上图画再归厨房》(83作品6)

 


·水天的奏鸣(83作品7)

83作品7《水天的奏鸣》是画意隽永韵味深长的一幅作品:一泓池水几杆篱竹,一轮中秋明月倒影水中,幻化为流金碎玉,画家既没有“我欲乘风归去”的失落,也没有“草木无情,有时飘零”的悲秋,而是迷醉在贝多芬钢琴下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月光奏鸣境界里。画面简洁,意境全在画外,款题 “踏月田畴见此境界,归而写于立体声播放之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乐声之中”,秋夜清静,月色如银,整个气色爽凉轻快,可知画家其时心情是何等轻松愉快。若仅看画面及题款,你可能会猜作者是行吟泽畔的诗人,在月光笼罩着的绿野边漫步边吟哦“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呢!


·贝多芬像

此时永锵已经底气充盈,他的作品新意盎然,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朴素踏实而又充满对前景的冀望。对于其作品清新脱俗的成因,美术史教授陈少丰先生洞若观火地一语挑明“他不象有的画家那样俯视自然或仰视自然,而是以劳动者的朴素心态平视自然,所以笔下的草木更可亲可爱。”

而这“朴素心态”得以酝酿和锤炼形成,鼎湖和西樵两山的钟灵毓秀与博大宽容,实在是功不可没!正是前不久,为了研究生毕业创作的素材收集,永锵曾一头扎进了鼎湖山。

为什么选鼎湖山?很多年后谈起当年的决定,永锵说:“就自然环境考虑,鼎湖较西樵深厚博大,也更野性。西樵也美,但偏于纤巧秀丽,不是当时自己内心追求的那种味道;另外就社会环境考虑,自己在西樵多年,地方上熟人太多,不容易静下来思考;第三是鼎湖山属肇庆地区,离林丰俗很近,随时有老师可以请教。”于是永锵便进鼎湖山,在庆云寺蹲了一个多月,与会计同居在既是会计办公室亦是卧室的小房间内。几年研究生生活,为永锵的综合修养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懂得以哲学的角度思考问题的本质,学会用文学的眼光寻找背后的故事,明白“能否在平凡中找到美,是有没有内涵的体现”,若“不想人云亦云,就必须捕捉客观事物对自己的触动,从中寻找出属于自己的语言。”


·故乡西樵 1969年

那年头鼎湖山里很多地方还保持着原始状态,不少地方除了偶尔路过开山的民工,几乎罕有人迹。永锵把自己全副身心融入到大自然中,专注地观察自然万物生老病死的不同态势,以及在不同生态环境中自然万物生命呈现出来的顽强,思考它们曾经辉煌的过往以及可能的未来归宿;甚至长时间地陷入冥思苦想,努力捕捉每一点电光火石般出现的吉光片羽;又或者干脆把宣纸铺在地上,把让他激动的物象或思想灵光捕捉下来。


· 春(鼎湖山写生)

原始老林蕴藏着生命的全套密码,如同哲学命题般深刻和丰富,足够你研究它一生、思考它一世。无论是依付在岩石表面卑微地生长的苔藓,或者是石罅缝中挣扎着探出小叶接受阳光的小树,还是曾经参天挺拔、抚摩云彩而现今虽已枯死剩下一副不屈的骸骨却仍默然屹立的老树……这一切,记录着自然界生老病死不可抗力的永恒力量,以及那代代繁衍生生不息的遗传密码。老林深处的万象生灵,仿佛为永锵戳开了辽阔的想象空间,它释放出的神秘气息与精神力量,远远超越了文字所能表述,其揭示出生命赤裸裸的美感本质,足以摧毁一切虚伪,这一切令永锵内心颤栗不已。


·鼎湖山

此时,永锵萌发出写一个“生命长卷”的念头,从荒原苔藓开始纪录,接着孳生出茂密的蕨类,继而低矮灌丛高大乔木,一直到阴翳蔽日的参天密林,期间历经暴风骤雨洗礼、电闪雷劈火焚后又涅槃重生这么一个生命历程。构思工程实在太宏大了,当时无论时间和能力技巧都力有不逮,只好暂作告罢。但当时闪现的种种思绪,相信就是孕育二十多年后那个令整个画坛震撼的《树·生命·年轮》展览的原始胚胎。

不管怎样,一个月下来,已经累积了一大叠具备个性雏形的画稿,永锵扛着出山了,第一个读者,就是林丰俗!

老林一张接一张仔细地观看这批写生作品,在笔墨里渗透出来的内心激情同样深深感染着他,看罢,情不自禁地连声说“这就是阿锵!这就是阿锵!”随后,美术界的好友冉茂芹、林墉,甚至老一辈的艺术家如黄笃维老师等,看后都一致对他选取的艺术路向表示肯定。这些诚恳由衷的认同,令永锵信心大增,他已经开始感触到“真实的自我”的脉搏的奔突跳动了。日后谈及鼎湖山写生经验对自己的影响时,永锵说“鼎湖山带回的‘写生’画作,客观地标志着我的画风开始向鲜明的个人风格靠近。而这些以原野植物为主要素材的、具象的,肯定的勾勒和经多次调整的‘积色’‘积墨’,以及丰满、整体的构图等多种成因素的出现,完全并非出于刻意的设计;同时并非出于放任自流的纯下意识空想。我对这批在忘情而又冷静地画下的画的反思中认为,上述构成因素的出现均与我的人生经历、艺术阅历和审美偏爱有着内在的有机联系。因而我可以信任一些同行对我这批习作的肯定,同时,我也决定:就这样由衷地画下去。我坚信,执着生命的专严,往自己的心深处走,才不会重复别人的路。”

本文节选自陈修明《心澄明,自有朗月晴空——陈永锵风格初探》第七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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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陈永锵风格形成初探——知交②

031:陈永锵风格形成初探——知交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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