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程明先作品

雨中的康乃馨

程明先（吉林）

回想母亲经历的岁月，她就像一棵盛开在雨中的康乃馨。历经生活的凄风苦雨，把勤劳的芬芳传递给子孙，把善良的品质栽种在延续的生命里。

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走起路来步履蹒跚，两条细腿支着肥胖的肚子。七十六岁那年做了结肠癌手术，能恢复今天的体质就已经很知足了，亲朋好友都说母亲的寿命是自己修来的。

每月的二十五号，妈妈都记得非常清楚，错过哪天，这一天不带错过的，因为这个日子是她跟爸爸领工资的日子。今天一早，妈妈照常从床头柜里拿出装着两张银行卡的小包包递给我说：“今天二十五号了，去把工资给我取出来。”然后楠楠地说：“这一千二百块钱可顶用啦，宽超不少。还是共产党好啊！”看到母亲知足享乐的笑容，我心里升腾着无限的慰藉。

爸妈的“工资卡”是弟弟给办的。以前妈妈总不开心地叨咕：“人家干一辈子都有退休金，我干一辈子啥也没有，还得靠儿女养活，哎——！”母亲的一声长叹，凝满了无限的遗憾和凄楚。后来弟弟有了个主意，去银行给爸妈办两张银行卡，我们每月往里存钱，就说是国家给的养老钱。自从妈妈拿到了这份“养老金”，天天感谢共产党，脸上再也没了愁容，那份保障让母亲十分安心，快乐地享受着晚年的生活。

妈妈总说自己是“睁眼瞎”，没念过一天书。生长在那个重男亲女的旧社会，让母亲失去了上学读书的机会。妈妈是个聪明人，记忆力非常好。如果读书，我想一定是个高材生。记得姥姥临终的时候，拉着母亲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我对不起你呀，没让你念书。”妈妈告慰即将离世的姥姥：“不怪你，都过去了。”是的，那些岁月已经在流年里消逝了，然而后悔的心情却在姥姥的心里与日俱增。姥姥病重这两年，都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过来的。

母亲有了这样的经历，尝到了没有文化的苦头，再苦再累也要供我们读书。妈妈讲不出“知识改变命运”的道，但她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理儿。

上世纪七十年代贫穷的家境让母亲承受了太多的苦。每一年的开学，妈妈都要把自家园田地里产的蔬菜拿到市里去卖点钱，做为我们开学的费用。妈妈不会做买卖，邻居大娘是个山东人，她从小跟父母做生意，练就了做小买卖的能力，妈妈就跟邻居大娘一起去佳木斯市串胡同卖菜。

松花江的江堤大约有两层楼那么高，一麻袋豆角，母亲靠肩扛是扛不上去的。她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轱辘。然后跟随邻居大娘走街串巷，一麻袋豆角能换十多块钱。记得那次妈妈多卖了几毛钱。花三毛钱给我们姐弟四人一人买一个橘子。她没舍得花上一毛钱买个馒头吃，一整天水口没打牙，饿着肚子回来了。那年我十一岁，第一次吃橘子。当时还不知道这种水果叫什么，只知道很好吃，把皮剥掉，里面的骨肉一瓣一瓣酸酸甜甜的。那个橘子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甜的一个。在生活富裕起来的今天，我可以成箱买最好的橘子给妈妈吃，但是，妈妈患有糖尿病不能吃甜的水果，肠道手术，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每次想到这些，我心里不免滋生一丝酸楚，岁月带走了曾经的困苦，也带走了风华正茂，有些事是来不及补偿的。

记得那是个夏末秋初的季节，我感冒没有上学，妈妈拿着麻袋出门了，她要去挖猪菜。出门看看天，西北方向有些阴晦。妈妈担心下雨，走的时候告诉我要是下雨，把拴在后院纳凉的两头猪牵回猪圈里去。嘱咐完就出门了。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多小时之后，天气就起了变化，先是刮起了风，乌云从西北方向涌过来。情急之下，我忘记了感冒带来的头晕脑胀，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遵照妈妈的嘱咐，把两头刚刚过百斤的小猪送回猪圈，然后拿起塑料布向村口跑去，这时雨已经下大了，瓢泼一样。我远远看见风雨中的妈妈，肩扛一个鼓鼓的大麻袋，赤着脚，手里拎着那双破旧的黄胶鞋，吃力的朝村口走来。我迎着妈妈跑去，想过去帮她一把。起初妈妈没有发现我，后来看到我，摆手不让我往前走。狂风暴雨袭击着母亲瘦小得身躯。只见妈妈脚一滑，重重地摔倒在泥泞的乡村路上。她又爬起来，吃力地扛起大麻袋，瘦弱的母亲被重重的麻袋压得佝偻着，踏着泥泞艰难地走着……长大后我体会到：妈妈肩扛的不只是大麻袋，是艰苦岁月里苦难的生活呀！

妈妈的一生是劳碌的一生；奋斗的一生；清贫的一生；也是富有的一生！

【作者简介】程明先，女，笔名寒心。1965年出生，小学教师，现已退休。从小酷爱文学，2019年1月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晨曦里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