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作文语言的魅力在准确

作文语言的魅力在准确

文/陆生作

【一】

在朋友圈看到学者李天飞——就是谈西游记超厉害的那个李天飞的微信：比较下非洲原始部落埃维语的形容走的词和说文解字里的形容走的字，还是满有意思的。

（此图来自李天飞微信，法国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的内容）

这让我想到写作的语言。

为什么要造这么多形容走的词、形容走的字？干吗不用一个“走”字统统替代了呢？我想，这跟我们都是人、但我们都有不同的名字一样。天下没两片相同的叶子，词汇的创造，在于准确的表达。精准。说的就是它，而不是它，具有非常细微又鲜明的区分。

【二】

我曾撰文《写作文要有底气》，其中谈到——在写作文的时候，根本不认识，怎么可能写得出“马唐草”这个名字呢！最多写上一句“院墙上长满了肥嘟嘟的苔藓，绿得脆，绿得嫩，绿得可爱，还有一棵不知名的野草趴在墙头……”，如果认识这棵野草，知道它叫马唐草，然后非常有把握地写下“还有一棵马唐草趴在墙头，抓风玩，却被风挠得痒到没了力气”，这感觉多好啊！——“马唐草”这样的准确，在于见多识广，在积累层面。

在另一篇文章《作文中，一个字就见高低》中，我也谈到了语言的准确，但，是在积累的基础上，有选择的前提下，把语言炼起来——

炼字，要作者花心思的事。吟安一个字，胡子都要拔掉好几根，就这么狠。

这个“炼”字，总让我想到“拣”字，“拣”已经有挑选的意思了，但对作者来说是不够的，必须用“火”烧，“炼”起来，百炼成钢，能吹毛断发，无敌了。

但，这不是谁人都可以做到的，除去天赋，总要训练一番，在字里行间摸吧滚打，上下求索一番。先得有挑选的余地，做到用字准确，比如：是“瞰”，是“望”，是“瞥”，还是“瞅”？选一个合适的！但这依然是“死”的、字典上的；唯有用“活”一个字，才具独创性，才真的高级，比如：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红”“绿”都是动的——其实是“樱桃红了，芭蕉绿了”，顺序一换，就厉害了，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本该是“明月照松间，清泉流石上”。虽然有顺序的原因，但功劳还得记在“红”“绿”上。

这样的炼，不仅准确，还有好味道。

【三】

写作文，一定要准确。我们经常讲生动具体，这生动具体也是准确，让语言所包含的内容指向唯一，让读者正确理解、准确理解。

作家余华在《论写作》中有这样一段话：我对语言只有一个要求：准确。一个优秀的作家应该像地主压迫自己的长工一样，使语言发挥出最大的能量。鲁迅就是这样的作家，他的语言像核能一样，体积很小，可是能量无穷。作家的语言千万不要成为一堆煤，即便堆得像山一样，能量仍然有限。

准确的语言，能起到定点爆炸的效果，某个字、某个词在某个位置上舍我其谁，那就准确得厉害了。

【四】

这上边讲的都是书面表达，所谈到的这些准确同样也适用于口语表达。而在口语表达上，还多了一个语调，这也很有讲究呢。比如，我的四川朋友跟我说“那个地方很远（yuàn）的”——他念的不是第三声，而是第四声。什么意思呢？第四声的远，表示去这地方路程长，路又绕。瞬间我就明白了，感觉既形象又准确，一个语调都有如此功用。

【五】

当然，语言也有不同风格，不同场合不同需求。

比如，李商隐的诗，朦朦胧胧，难以捉摸，却回味不断。我们是不是可以说语言的魅力在模糊？是的。

王安石之子王元泽小的时候，有客人将一獐一鹿放在同一笼子里，问他：“哪个是獐哪个是鹿？”元泽不认识獐与鹿，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獐边是鹿，鹿边是獐。”——这是一个模糊的回答，但又是正确的回答，充满智慧。

【六】

从某个角度说，语言的模糊也是一种准确。

写作文，用准确的语言，准在细分，准在特点，准在一一对应，准如“马唐草”，准如“红了樱桃”，准如远（yuàn），准如李商隐的诗——用准字，让字里行间的味道弥散开来，语言丰富的内涵不再限于用字用词的选择上，多了文字背后的意思，语言魅力的空间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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