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徐继明:错位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48】
河南南阳 徐继明
门前落雪
好不容易长大,生在这个穷家儿,又没什么本事,找个对象,也成了问题,老姑娘见了不少,一打听,一个穷字,统统吹灯拨蜡。好不容易找个挑花了眼的女青年为婚,头胎生个小子,想想自己此生也就这样了,寄希望于下一代吧,给孩子起什么名呢?想起《打击侵略者》中,主人公军长姓李,名国栋,那仗,打的漂亮,名字也响亮,就叫国栋吧。后来才发觉,这个名字虽然响亮,但不够含蓄,叫国栋的人也太多了,邻村有个娃就叫曹国栋。考上南阳市一高时,我想改名,儿子高低不同意,"我就叫这个名字。"待米面客出个岔子。四桌客,两桌女的,两桌男的,我和一家子老照人小爷商定,笫一桌由汉冢街喜哥为首,笫二桌由舅家老表小太为首,但让座时小爷没盯准人,误把一个老同学礼让入座。已经坐上了,再拈下来也难看,我只得将錯就错,和老表说好话,好则老表是学生,年轻,也不在乎,没想到引起另一个同学的不快,那就是乡中校长,正座的是他领导下的教师,校长到哪儿都是上座,今天却让属下占先,一晌午面无表情,光看画本,滴酒不沾。这是我今生遇到的第一次错位,场面尴尬,很不和谐。
七门陪客
姨家表妹回门,接到请柬,必须得去。这是妻子的姨家,称姨者,当初我们定婚,岳母没来,岳父不当家儿,就是她来拍的板。加之表妹和妻子特别要好,胜似亲姐妹。第一次领着妻子去南阳买东西,就是表妹做的参谋。也是穷日子过惯了,处事小窍,那天晌午请她俩吃顿"炝锅面”,连个菜也没弄,表妹没吭气,若说半个破字,这事就黄了。我内心对表妹,充满着感激之情。
表妹回门时,我已经初涉照客,虽不精通,也略知一二。我记得那天是五桌,三桌男的,我坐在西屋偏房,没想到竟让为上座,陪我的是位五十开外的老先生,落座后,我问老者:"您老儿和这儿是啥关系?"老者反问:"你是啥关系?""这是我姨家。""我是你姨父的换贴弟兄。""唔,老前辈到此”我慌忙起身"今天这主座非老先生莫属。"老者也不谦让,不客气的坐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来陪客就是陪的新客,那时节时兴猜枚划拳,倒酒一毕,沏茶让烟,猜一圈必不可少。倒堂屋未进门一看,小舅是上座,而陪客者却是新客杨贤弟,这这这,这是从如何说起?没法说话,只得拨马而回。虽说十里不同风,五里改规距,但这仅仅二十里之隔,其码也大同小异呀!难理解。事后见到杨贤弟,他也表示大为不满,当时只有忍着喽。说实在的,象这种客,第一座是新客,当初表妹出嫁时是首席,今天又还一个首席,这叫个男女平等,陪座的必是姑父或姐夫,老客陪新客,这叫老鳖盖儿一一龟腚。
五年后姨家表弟结婚,座位已敲定,让座做开场白将我临时拉上场,算他们有眼,咱对这行,确实有研究,啥客啥词儿,张口就来,而且切时切景,我一番开场白,说的一圈儿直喝彩,掌声雷动。让座一毕,对方送亲八轿客当即声明,今天陪我者,非这位让座者莫属。你道这位送亲者何人?桐塞铺乡党委书记,唐河县第一能人一一杨新获。我也有座位,来的目的就是陪客,两个字:服从。
陪客学庄
东学庄姑家老表表侄女回门,当时老大有事來不了,我带着侄儿娃去了。老表虽不是干部,是个抓经济的能手,在庄上各家各户,红白喜事场场到。会说个媒,老少爷们,关系搞的火热。庄上姓卢的较多,外门外姓也常有往来,待多少桌客我不太清楚,早些年二表侄结婚,待三十多桌,就是请我照的客,平安、顺利、圆满,今天又要我来主照,我推辞了,为什么?哪庄没有俩老照人、场面上光棍,何须我越疽代疱?
但我一来,照客者知道咱对此不黑行,主动喊着我说今天的座咋安排。陪新客,新客第一席无可非议,笫二席就是我了,"因为你木石大,老太太的娘家人,是老表闺女的舅爷家,第二席首座你当仁不让。"
我说我是应该坐第二席,但今天有个例外,和我一起来的侄儿娃,第一年带着媳妇来了,也应该有个上座,咋整哩,今天我的首席不座,由侄儿娃代替,咱这把年纪,争何坐位,要何尊卑,都是虚无飘缈的东西,就这样安排吧。照客者伸出拇指:高家庄,实在是高,佩服!佩服!
二娃结婚
老大家大娃结婚、婚庆是我全权处理的,事隔十多年,情况有所变化。搞婚庆,由专业人员主持,标准,大气,排畅。大哥大嫂有个心愿,借此机会,想让新郎新娘与亲戚朋友见个面,逐一参拜下,(过去是磕头,现在是鞠躬)起初和老舅商量,老舅说拜啥呀拜,现在是新社会,不走那老礼法,也是谦让话儿(潜台词:都急辣辣的,递礼拿着钱,再拜一拜掏俩儿,划啥数!说白了,是巧要钱!不支持。)但哥嫂坚持要拜。老舅到场,目賭全过程,亲戚朋友都拜完,唯独没有拜老舅,老舅有点挂不住了:心想,既然要拜,为什么把我漏掉?是我掏不起钱咋着?当时我正在收钱,舅父舅母从我面前出去,我问:上哪去?上博览中心转转,看看家俱,我说不要耽误时间太长,一会儿快回来,那当然。
谁知一去末回,手机关了,任你怎样打,也无回音。这是个错位,戳窟窿可不小哇,老舅恼青了!春节二娃带着媳妇走亲戚,平时和表妹素无来往,表妹和老舅门挨门住,也拿住表妹的礼物,这不是巧要钱吗?又让老舅大光其火。平时夸二娃能干、鬼精灵,怪难办的事,都能摆平,今天一票否决,"眼里盯住别人兜里那俩钱儿,算个什么玩艺!”
春节我去舅家,舅父告诉我:请你转告你哥,以后别往这串了,我瞅见他头疼!我会传这样的信儿吗?此话到我这儿,算是到站。
舅母说,你舅是喝两盅酒说的都是胡话,啥时间来,妗子热烈欢迎,由我在这站住,万事亨通!
我说老舅,四十年前我姨家老表结婚,待三十多桌客,却没你当舅的坐位,别人问你时,你却说:叫我招呼客哩,不能光坐哪呀,多么大气,现在却……
不说那时,现在我老了,此一时彼一时也,时过境迁……
为李哥吊孝
我刚找个扫地工上班,还没开始干活, 接老大电话,说你李哥就这样了,成植物人,吃喝拉撒,全靠你姐侍候,时间久了,你姐会吃不消的,咋办哩,把他弄洛阳去,让她儿子也侍候下,替她分点忧吧,我说中,就这样办。话音刚落,接我姐电话,你李哥不中了,后天出殡。
这么快?李哥正月二十,我去他家时,还好好的,到二月初几,突发病症,得着就不会说话,去南阳专医院抢救,花掉五六万元,病情稍有好转,仍不会说话,腿脚不灵便,医生嘱咐,依靠锻炼恢复吧,别无它法。入秋某天,一跟头栽下去,成了植物人,全指望姐姐侍候,仨月了,没想到今天却……
埋葬李哥,我们是重要角色,负有搀孝子、摔垴盆之重任。老大他身体欠佳,由大侄子开车,我俩一同前往。
到新庄,灵棚已搭上,响器吹得呜呜啦啦,鞭炮响得彻地连天,傍晚烧铺,我紧搀孝子(即外甥),唯恐有半点闪失。忙后坐哪闲聊,才知道李哥竟和老掌柜死于同一天,都十月初五,这真是冥冥之中有定数,不解之谜呀!
笫二天送程、入殓,出殡,摔垴盆,门外拐弯处,摆一个钻了眼的瓦盆,我端起,往孝子头上一应,向地下一块烂砖上,一摔粉碎,之后送葬队伍才行,刚出庄,请有专业哭灵者,一个小时,哭的声泪俱下,回肠荡气,围观者无不垂泣。起程,我始终不离孝子,直到入土为安。
中午入席让座,照客的是村支书,第一席却是我侄子,笫二席是我,他们以为,侄子代表老大,可他没代表老大摔垴盆、 搀孝子呀。李哥五七,老大去了,让座笫一席却是他舅爷,他舅爷辈高啊,可老太太、老掌柜故时,他上座已座,今天的事,与他草不沾霜。老大嘟囔,按说今天,可是咱的第一席啊。我说,你座哪吧,坐哪里都能吃饱饭,一切服从安排,哪儿恁些事。
得罪双甲
独木桥难过,人生险恶,人在家中坐,弄不好,祸就从天上来。都是这手机惹的祸呀!
那一天,有一楹联大家老郑,在群里宣布,他组织个诗词群,本人不长于诗词,弄成后,准备交给别人管理。我以为此话当真,极力推荐另一位仁兄做群主,那位楹联家也随声附和,推荐作群主这位老兄说我是八成,看不出门眼高低,脑子进水了,缺根弦,我不信,那老兄说,老郑会恼死你的,说不定现在,正在骂你哩。我仍不信,和那位郑兄一联系,果然不错,他把我拉黑了!唉,我就象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天真幼稚,使我得罪了老郑,堵死了大家教诲之门。
又有一天,一位朋友问我,刘主席,何许人也?老给你点赞。我说,骡子官,作协主席,本职是党校教师。没想到这句话又说错了,关健是不能在朋友圈内说,人家看见就麻烦了。人家果真看见了,说没事,别问我叫主席,叫老弟吧。我相信这是实话,但一看他几天不给我点赞,才知道还是这句话惹恼了他,急忙道歉,晚了,他再也不理我了。要知道这是位大家,当年我在乡当通讯员时,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人家年轻,又是国军,几十年没间断写作,如今登上高位,作协主席呀,当然是作家喽,我这泥巴扎鞭杆,距一个作协主席,相差何止万里?不理你也是正常,农民格局,就不配和主席交往,只配作农民,如何敢攀高枝?太不自量力了!
反过来又一想,也罢,车走车路,马走马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写作之路,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游老夫子说的好:"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春恨秋悲皆自惹;
花容月貌为谁颜?
成有何妨,败有何妨,处事常生禅意趣;
得无所谓,失无所谓,待人总抱佛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