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妈的娃耶律重元:从皇太弟到皇太叔,得陇复望蜀,兵变失败自杀
清宁九年七月,在太子山捺钵的辽道宗耶律洪基,遭遇他人生中的最大危机,皇太叔耶律重元兴兵作乱,围困滦河行宫,猝不及防的道宗也因为受伤差点被俘。
这场在金庸宇宙由洪基结拜兄弟萧峰平定的楚王之乱,就是导致契丹辽国从盛转衰的滦河之变,而发动此次兵变的主角,就是大辽最后一位皇太弟(皇太叔)——圣宗皇子耶律重元。
01,生逢盛世的小皇子
皇太叔耶律重元(1021.3-1063.7),又作宗元,小字孛吉只,或作勃只,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幼子,生母是作天作地的法天太后萧耨斤,辽兴宗耶律宗真就是他的胞兄。
关于重元的名字,网文都说宗元和重元不是同一个人,这样认为的主要依据就是《辽史圣宗本纪》开泰七年(1018)五月丙寅,圣宗大封皇子,其中宗真(契丹名夷不堇)为梁王,宗元为永清军节度使。
但此时的宗元还没出生,怎么可能被封为永清军节度使呢?所以,就被人认为重元和宗元不是同一个人,被封永清军节度使的宗元,可能是圣宗另外夭折的儿子。
在这里,猴格觉得很有必要对网上的误解作个简单的辨证:
其实,重元的名字叫重元,只有《辽史》有记载;但重元叫宗元的记载就多了,《契丹国志》、《续资治通鉴长编》、《梦溪笔谈》、《太平治迹统类》、《辽史拾遗》、《耶律仁先墓志》等等,都明确记载萧耨斤少子、辽兴宗太弟名字叫宗元。
而校点本《辽史》也在圣宗本纪第七的校勘一指出,宗元就是圣宗子重元,然重元实生于太平元年,所以,开泰七年的宗元是“或有讹误”。该书又在《逆臣传上》的校勘六中指出,宗元“当系其(重元)本名”。
综上可知,网上所谓的宗元和重元不是同一个人、宗元有可能是辽圣宗另外夭折的儿子的说法,显然是错误的,众多史料都表明了:重元就是宗元,宗元就是重元,他们是一个人。
不能用《辽史》那一条可能错讹的孤证,去推翻比他出生还早的其他史籍记载,毕竟,《辽史》的缺陷是世人皆知的,过于简略、前后矛盾、史实不清、明显错乱等等。
书归正传,耶律宗元,也就是耶律重元童鞋,生于太平元年(1021)三月,此时他的父皇圣宗已经在位四十年,建立百余年的契丹辽国也达到全盛时期,小皇子重元可谓是生逢盛世。
虽然重元在兄弟中序齿排行第二,但其实他是圣宗最小的儿子,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
那是由于契丹嫡庶分明,非后族血统庶出子女只能排在后族血统子女之后,而重元的生母顺圣元妃萧耨斤,可是出自正经后族——应天太后家族,所以,他哥俩就是圣宗皇子中身份最高的,因而序齿在前。
身为盛世皇帝的老儿子,出生时国家又处于鼎盛时期,本人又是眉目秀朗、才勇绝人、深得圣宗宠爱,重元自然能享受优厚的资源,因此,他在太平三年(1023)十二月,就被封为秦国王。
按《契丹国志》记载,重元初封郑王,又徙封鲁王,后晋封晋国王,这三个封爵《辽史》均不见记载,或许又是《辽史》漏记,毕竟,三岁稚儿初封国王,这在契丹来说,还是比较惊世骇俗的。
但不管初封是亲王还是国王,都不影响重元在圣宗晚年的爱子地位,他在父母的疼爱中幸福地渡过童年时光。
02,忠心为兄的小皇弟
太平十一年(1031)六月初三,辽圣宗在大福河行宫驾崩,16岁的太子宗真即皇帝位,是为兴宗,从皇子变成皇弟的重元才11岁。
随着圣宗之死,契丹皇室迅速上演一场大规模的宫廷内斗,宗真和重元兄弟的生母、野心勃勃的顺圣元妃萧耨斤,联合娘家哥哥、总禁卫事的萧孝先,铲除承天太后派的圣宗齐天皇后萧菩萨哥,自立为皇太后临朝执政。
庸碌又懒惰的兴宗,面对强势的亲娘,很干脆地退让,去当一只快乐的咸鱼,吃喝玩乐,赌博杀戮。
萧耨斤和萧孝先兄妹俩根本没有治国的才能,他俩当国时把圣宗在位时建立的良好风气,全都祸祸光,使契丹朝堂日趋混乱。
自诩威武霸气的萧耨斤,甚至凌驾在儿子之上,丝毫不给皇帝儿子留面子。面对如此强势跋扈的老娘,甘愿退让当咸鱼的兴宗也开始不满,母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因此种种,萧耨斤就觉得大儿子不如小儿子乖巧,不如把老大换掉,让小儿子上位。重熙三年(1034)五月,萧耨斤就和二哥萧孝先商量废立大事,参加会议的重元被亲娘和舅舅的计划惊呆了。
此时的重元年方14岁,在太后亲娘的偏爱下,“怙宠益恣”,而兴宗身为兄长,对幼弟也很不错,兄弟感情也称得上是兄友弟恭。
所以,面对亲娘准备废掉大哥立自己为帝的“好事”,让“少而雄耿”的重元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谁不想当皇帝啊?支持老娘的计划,自己就是新皇帝!可大哥对自己也很好啊,怎么忍心枉顾兄弟情义呢?
更何况,大哥是父皇钦定的继承人,而亲娘又那么不讲理、偏心娘家、无视皇家,就算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亲娘的支持下当上皇帝,也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如果老娘以后也看自己不顺眼了,自己是不是和大哥一样的下场呢?
那就忒吓人!想明白道理的重元没有过多犹豫,就选择站队哥哥,把老娘和舅舅的废立计划一股脑报告给大哥,兴宗吓了一身白毛汗,迅速行动起来,向老娘夺权。
当年五月,兴宗发动军事政变,兵围太后行宫,把老娘萧耨斤幽禁到庆州,去给圣宗守陵,他自己正式亲政。
重元跟着哥哥,把这场政变从头看到尾,给他带来极大的冲击,也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他搞的滦河之变,其实就是效法他大哥的套路,兵围行宫,抓住亲妈就控制大局。
不管怎么说,兴宗的政变能够取得成功,皇弟重元实属首功,不是重元的坑妈行为,猝不及防的兴宗想要翻盘大概有点困难。
兴宗很清楚弟弟的功劳,那可是放弃自己当皇帝的机会来支持哥哥,这兄弟情深自然是真真的!自己当然要投桃报李。因此,兴宗册立重元为皇太弟,对弟弟是“益重之,尊宠古未之有”。
03,变质的塑料兄弟情
重熙七年(1038)三月初一,兴宗亲临弟弟的行帐饮酒作乐、喝到酒正酣情正浓时,兴宗还郑重向弟弟许诺:弟啊!等哥千秋万岁后,这皇位就是你的。
重元听了是喜不自禁,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有哥哥的话,自己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开心之余,对哥哥劝酒劝得越发殷勤。
当年十二月,兴宗又以皇太弟重元判北南院枢密使事,北南院枢密使事这个职务,可是契丹位极人臣的巅峰。
在契丹辽国的二百多年里,出任此职的只有六个人,分别是韩德让、辽兴宗、太弟重元、辽道宗、太子濬、天祚帝延禧。重元就在哥哥之后出任此职,足见兴宗对弟弟的恩宠和信任。
猴格相信,在重熙三年到重熙八年之间里,兴宗哥俩的情义是真挚的,就像汉景帝酒后对梁孝王的许诺一样,兴宗在此段时间里,的确有传位给弟弟的心思,因为他对弟弟当初的支持是心怀感激的。
更因为,兴宗虽然亲政,但并不能改变诸舅满朝的境况,面对庞大的外戚势力,他只能继续拉拢重用舅家,所以,他努力提高亲弟弟的地位,以便给皇族加重筹码。毕竟,他的大儿子洪基太小,还指望不上。
重熙八年(1039)七月,兴宗到底还是不得不接回被他赶走的亲娘太后萧耨斤,这都是他对后族外戚集团的妥协。
而恢复权威的萧耨斤虽然对大儿子充满了愤恨,也对小儿子的背叛心怀不满,但是,为了和大儿子打擂台,她还必须拉拢小儿子当王牌,也顺便离间他兄弟情义,于是,在她的刻意下,政治觉悟低的重元又扑向老娘的怀抱去母慈子孝。
随着萧耨斤的回朝以及各种动作,对老娘始终心怀戒备的兴宗,对待弟弟重元的态度也悄然变质。
政治幼稚的重元,并没有觉察老娘和哥哥之间的暗战,他还觉得自己是皇帝的爱弟、皇太后的爱子,因而恃宠跋扈、骄纵不法,依仗太后、皇帝的宠爱,横行国中。
兴宗喜欢赌博,经常和重元赌双陆,还以居民城邑做赌注,兴宗都连输数城了,重元也毫不相让,根本没有孝贞皇太弟隆庆在哥哥圣宗面前的谦恭,这孩子飘了,“既恃梁孝王之宠,又多郑叔段之过,朝臣无敢言者,道路以目。”
过了几天后,哥俩又赌双陆,兴宗依然输得一塌糊涂,他宠爱的伶官罗衣轻提醒一句,兴宗才中止赌局,对弟弟只讲亲亲而不顾尊尊的态度心有不豫。
大概在重熙十年(1041)左右,兴宗就让21岁还“未尝离辇下”的皇太弟重元,去南京接替舅舅萧孝先出任南京留守。
虽然南京留守是五京中最尊贵的,但和北南院枢密使事的职务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于是,兴宗又给弟弟一个知元帅府事的头衔,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变称,但并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显然,重元这是被哥哥变相赶出朝廷了,此时,北宋和西夏在好水川之战大败而归,兴宗借口宋人在边境找事为由,索取关南十县之地。
重熙十一年(1042)正月,兴宗命太弟重元和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率大军压境,声称要南下,北宋朝廷疲于应付西夏,只能派富弼求和,在同年九月重新签订盟书,是为重熙增币。
04,法天家族的分裂
对于每年又多了绢十万匹、银子十万两的好事,让兴宗很高兴,于当年闰九月驾临南京,在南京留守、皇太弟重元的府邸举行宴会,并在泛舟之后又于临水殿宴饮。
随后在十一月,兴宗又给自己加上尊号,并进行大赦,在赏赐百官时,顺便晋封11岁的儿子梁王洪基为燕王,总领中丞司事。
此时兴宗的心思已经基本明了,他是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受亲妈支持的亲弟弟了,而是想传给自己儿子。
为了不让重元产生疑心,兴宗就一方面让重元继续享受一定的权力和尊荣,另一方面则暗戳戳地提高自己儿子洪基的地位和权力。
就在洪基晋封燕国王没几天,十二月甲辰,兴宗又封皇太弟重元的嫡子耶律洪孝(契丹名涅鲁古)为安定郡王。
兴宗对这个才几岁就表现出争胜好强性格的亲侄子并不待见,曾对亲信说:此子目有反相。一句话就给耶律洪孝定性,这小子是个反骨仔。
到了次年(1043)八月,兴宗又给儿子洪基加尚书令的职务,并知北南院枢密使事,晋封燕赵国王。
从太宗德光开始,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皇子才有机会继位,但到兴宗时,就已经变成兼任北南院枢密使事的皇子,才是真正的储君,不知道此时的重元是否意识到,哥哥许诺的皇位已经在慢慢的离他远去。
重熙十三年(1044)九月,辽兴宗用兵西夏,会大军于九十九泉,以皇太弟重元和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为先锋,兵分三路亲征讨伐李元昊。
身为三路军主帅之一的耶律重元,在此次西征中就是纯粹地打了酱油,而西征的最后结果是众所周知,因为元昊的诈降,以及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让辽军大败,驸马萧胡睹等亲贵大臣都被俘虏。
对局势无比清晰的元昊以惨胜求和,主动遣返战俘,本想建功立业的兴宗,遭此惨败,也只能暂时不了了之,而跟着大哥西征了个寂寞的南京留守皇太弟重元,则继续回南京呆着。
此时萧耨斤家族也因为继承人问题分裂成两大派,以萧耨斤和二哥萧孝先为首,是支持皇太弟重元,还有三房萧孝诚一支,因为重元的妻子就是他三舅的闺女。
而萧孝穆(萧耨斤大哥)一支的长房,则是支持自己的亲外孙、外甥皇子耶律洪基,洪基的生母皇后萧挞里是萧孝穆的闺女嘛!
兴宗为给儿子争取力量,也努力分化外家,后来他让洪基迎娶他的五舅萧孝惠的女儿萧观音为妻子,把外家五房拉到他这边,但四房的萧孝友暗中支持重元,却没有被兴宗父子觉察。
总之,重熙朝局是非常的混乱,埋下很多隐患,只等以后爆发。渴望皇位的重元尽管还没察觉哥哥对他已经变心,但也在努力收买人心,聚拢力量。
大概在重熙十七年(1048),重元建议在五京各处设立契丹警巡院,以便维护契丹人的利益,得到兴宗的允许,当年十一月二十三,兴宗还赏赐皇太弟免死金券,同时,对皇室宗亲来一次大分封,重元的嫡长子安定郡王洪孝也晋封楚王(吴王),并出任惕隐的职务。
然后在重熙二十一年(1052),兴宗就任命21岁的嫡长子洪基,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并知惕隐事,开始参与朝政。知北南院枢密使事再加天下兵马大元帅,已经是绝对的皇储标配了。
05,从皇太弟变成皇太叔
到了此时,重元终于意识到哥哥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尽管他心有不满,却并没有理由公开去闹,他哥对他那么的荣宠有加,怎么闹?只能暂时忍耐,悄悄的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兴宗当然不能给重元有翻脸的机会,对他是越发宠命优渥,重熙二十三年(1054)三月,兴宗亲幸皇太弟行帐;重熙二十四年(1055)三月,重元生小儿子,兴宗为之小赦,赦免行在及长春、镇北二州徒以下罪。
就在当年八月,40岁的兴宗崩于行宫,遗诏24岁的皇子、燕赵国王洪基,即皇帝位,是为辽道宗。
道宗洪基也很鸡贼,为了稳定叔叔的情绪,在即位的第四天,就尊皇太弟重元为皇太叔,免汉拜,不名,让他享受没有实际内容的空名。
面对哥哥传位给自己儿子、以及自己从皇太弟变成皇太叔的局面,35岁的重元是又失落、又失望,又愤愤难平,当皇太弟我都没能成功即位,皇太叔不更没可能了?洪基你个瓜娃子忽悠谁呢?
为了避免重元叔叔把矛盾表面化,道宗继续对叔叔进行忽悠笼络,清宁二年(1056)十一月,道宗加上尊号的第二天,就任命皇太叔重元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晋封洪孝为楚国王。
清宁三年(1057)十二月二十七,太皇太后萧耨斤崩,追谥钦哀。随着萧耨斤的去世,让重元又减少一个重要的筹码。
清宁四年(1058)闰十二月,道宗再次颁赐犯罪免刑的金券给皇太叔重元,还赐四顶帽、二色袍,尊崇无比。清宁六年(1060)六月二十六,道宗以楚国王洪孝知南院枢密使事。
诚然,道宗对叔叔重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定局势,缓和矛盾,但如果重元就此对皇位死心,叔侄你优宠我恭顺,也能成就一段佳话。问题是,重元对自己没有当上皇帝是一直怀恨在心,无论道宗对他如何尊宠对待,也不能再让他感动。
而聚集在他周围的亲人、党羽,为了攀龙附凤,又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各种煽动、怂恿的话,更是让重元辗转难眠、越想越忿忿。
重元的妻子是三舅萧孝诚的闺女,是那种不会打扮瞎打扮的人,清宁四年(1058),懿德皇后萧观音生皇子耶律浚,身为皇太叔妃的萧氏,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宫探望堂妹和小皇子(萧观音是萧氏五叔之女)。
萧观音看到堂姐兼小婶一步三摇、流目送媚、顾影自矜的轻浮模样,就觉得头疼,对萧氏说:身为贵家妇,应该端庄大方,你何必如此打扮?
萧氏闻言心中大怒,回到家就去骂重元:你是圣宗的儿子,谁能比你更强大、更尊贵?现在却让别人在我面前摆皇后的威风,你要有囊气,就去把皇位夺回来,为我笞挞这个贱人!
重元的嫡长子洪孝,也希望父亲早日登上帝位,他好当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因此,没少和他老娘在重元面前说各种怂恿的话。
而才即位的道宗也经常表现出励精图治、虚怀纳谏的模样,使得那些惯爱投机取巧之辈,暂时没有用武之地,纷纷投靠皇太弟重元,期望有攀龙附凤的机会。
于是,聚集到重元身边的党羽越来越多,其中主要骨干有:陈国王萧孝友(契丹名陈六),和他的儿子同知北院枢密使、驸马都尉萧胡睹(先尚圣宗女岩母堇,离婚,又尚齐国公主,疑似重元女);
郑国王萧革和儿子驸马都尉萧参(尚重元女因八公主)、萧术者;
西京留守、卫王耶律宗熙(契丹名帖不,齐国王隆祐第三子);
重元妃的兄弟萧知章(契丹名纱里)、萧知玄(契丹名时时里迪烈);
还有殿前都点检耶律撒剌竹、林牙涅刺搏古、统军使萧迭里得(即萧旦)、旗鼓拽刺详稳耶律郭九、文班太保奚叔、内藏提点乌骨、护卫左太保敌不古、按答、副官使韩家奴、宝神奴等等。
就这样,在周围人的推动下,以及自己对权势的渴望,欲壑难填、得陇望蜀的重元决定搞事情,把侄子拉下马,换自己上。
06,滦河之变后亡命大漠
清宁九年(1063)七月,辽道宗在太子山捺钵,楚国王洪孝认为这是个搞政变的好机会,建议重元假装生病,等道宗前来探望他时,将他刺杀。
他们的阴谋被敦睦宫使、兼权知皇太后宫诸局事耶律良获知,耶律良担心道宗不相信他,就先秘奏给皇太后萧挞里,萧挞里为免打草惊蛇,就称病召道宗探视,把重元集团的阴谋告诉儿子。
自诩对叔叔笃于亲爱的道宗,表示不信耶律良的话,反而质问他是不是想离间骨肉。耶律良说:臣如果妄言,愿意以死谢罪,但陛下如果不早做准备,恐怕就要中奸贼之计,不如派人去召洪孝来见,就可以证明他到底有没有反心。
道宗就派人去召楚国王洪孝入见,洪孝正策划刺杀皇帝呢?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就把使者抓起来,使者也很机灵,用佩刀砍断绳索逃回来,道宗才相信叔叔真的要撕破脸搞事情了,急忙派南枢密院使耶律仁先去抓捕重元。
重元这边发现使者逃跑,就知道事情败露,仓皇之间决定提前政变,效法他哥哥当年兵围他娘的行宫,纠集党羽四百多人,哄骗利诱弯手军(即掌强弩的军队)进攻道宗所在的滦河行宫(大概在内蒙古宁城西南的滦河上游地带太子山附近,太子山疑为炭山。)。
猝不及防的道宗这边并没有多少军队,眼看皇太叔来势汹汹,这货就准备逃亡到北、南院去避难,仁先拼命劝阻他不要跑,道宗就把抵御叛军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仁先。
仁先下令把车辆首尾相连,环车为营,在行宫外围组成一道防线,又率领属官、近侍三十多人骑马在圈子外面摆成阵势,准备迎战叛军。
这时,重元在儿子洪孝以及诸党羽的簇拥下,已经来到行宫前,二话不说,双方展开激战,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道宗不可能真当缩头乌龟,也勇敢参战,在交战中手臂受伤,战马也中箭倒下,还好亲信眼疾手快把道宗拉上他的战马,才避免被俘虏、被踩踏的命运。
耶律洪孝看道宗受伤,己方士气大振,越发张狂,跃马突出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被道宗这边的近侍详稳耶律阿思(阿厮)和护卫苏射杀,南府宰相萧德飞马上前斩首献给道宗,重元军大沮之下暂时退军。
顾不上为失去儿子痛心,重元急忙召集党羽商量,殿前都点检耶律撒剌竹认为:现在行宫没有防备,应该连夜猛攻,唯有死战才能成就大事,如果等到天明,他们援军到来,我方恐怕也会军心不稳。
驸马都尉萧胡睹则认为:仓促之间黑白不分,如果他们内外军相呼应,对我军恐怕不利,今夜我们只要把行宫四面包围,截断行宫与外界的联系,明日还怕不会得手吗?
重元觉得萧胡睹的话很有道理,就放弃耶律撒剌竹的正确建议,派人通宵达旦的警戒,让己方尽快进行休整,等明日再战。
商量完毕,这伙儿大雁还没打下来、叛乱还没成功的小团伙,就迫不及待地论功行赏,萧胡睹率众拥戴重元为帝,自荐自己当枢密使。
当他们在做美梦的时候,人家耶律仁先可没闲着,分别派人突出重围,去召勤王兵马,等黎明时分,勤王军赶到,和行宫军内外呼应夹击,重元军就在瞬间溃败,被勤王军追杀二十余里。
狼狈的重元和几个亲信只能逃亡大漠,眼看着黄沙漫漫残阳如血,重元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到了如此地步,他并没有醒悟自己错在哪里,反而甩锅给死去脑袋被割的儿子:都是涅鲁古使我至此啊!感叹完就自杀了,年仅43岁。
据说,当初他们小团伙在密谋时,正逢天降大雨,重元行帐前的雨水却是红色的,犹如血水一般,当时就有人觉得是不祥之兆,恐怕重元的阴谋难以成功,最后果不其然。
07,猴格说
耶律重元是个非常残忍的人,据说他喜欢虐杀,遇到有死囚行刑,他就命众人把死囚当靶子射,完了再把死囚切成一小片一小片,血流遍地,残忍如斯,他却在一边吃喝如常。
显然,这家伙遗传他亲娘的基因更多,萧耨斤就是个凶残狠毒的女人,重元完美的继承了他娘的恶劣基因,所以,萧耨斤后来面对坑妈的小儿子还能轻易的原谅,大概就有人以群分的原因。
在圣宗面前,重元是一个稳重不苟言笑的皇子;在兴宗面前,他是刚强耿直的皇弟;在萧耨斤面前,他又是骄横跋扈、十分类母的老儿子。
再从重元的种种事迹看,他其实是个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和他娘一样,并不具备政治眼光和素养,如果说他哥兴宗是庸君,他要真上位绝对是妥妥的暴君。
在最初,他只是个对皇权无害的小皇子,因为他娘的野心,才把他推到前台,成为帝后政斗的拉拢对象,他的皇太弟身份就是因为坑妈换来的,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站队,也为他带来无上的荣耀和尊崇。
但他最终没有当上皇帝,表面看是他哥哥言而无信,说了传弟却又传子,让重元与皇位失之交臂,而兴宗也的确存在有玩弄弟弟感情的方面,但是,重元的问题更大。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搞不清状况,没有看清以亲娘萧耨斤为代表的后族是在侵蚀皇族的权力,当他接受复出的亲娘向他抛的橄榄枝时,就已经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如果他后来能看清形势,就当一个被皇帝宠信的吉祥物,也一样荣宠一生,但是,人都是有野心的,欲望一旦打开缺口,就很容易变得欲壑难填。
面对兴宗的失信,重元恐怕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向哥哥告密,我就已经是皇帝了,哪里还轮到你们耀武扬威?这样想得多了,自然会悔不当初,岂不知是自己的贪心不足在作祟。
另外,也有不少人认为,重元之乱纯粹是他儿子楚国王洪孝的锅,重元就是牺牲品,的确,重元能够走向毁灭,是离不开妻子和儿子的鼓动怂恿,以及外家和岳家的支持挑唆。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对皇权有渴望,是他自己欲壑难填,才促使他奋起作乱,最终失败自杀啊!毕竟,苍蝇不叮无缝蛋不是?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