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索诃长篇连载 ‖ 《人生长假》第八章(上)

第八章(上)

毛孝京激怒为红颜

小瑶珊巧笑泯恩怨

暮落月碎起东风,雨也纷纷,愁也纷纷。慵懒倚卧面烛光,镜里迷惘,心内酸惨。窃怜明晨零落花,一夜风雨,怎堪疾打。薄被清冷邀曲客,举头风骚,低首怜残。

                                                                                                                 ——题记

毛孝京度日如年地苦熬着日子,他无法让自己做到洒脱。自从丁婕离开雅致之后,他的心就一直空悬着,思念的滋味是够磨煞人的,毛孝京整整瘦了一圈。他的感情已完全囹圄于窒息的思绪中,拽紧着敏感的神经,稍一念及就让他疼痛难忍。

时间已将近午夜,他还似游魂般在马路上闲逛。他畏惧夜晚独守的辗转滋味,与其在床上挣扎,还不如在外面让心境信马由缰地消遣一番,细数着路边的盏盏华灯,亦可让烦闷的心情得到暂时的松弛。

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一家路边大排档坐下,叫了几个小菜,喝起酒来。他侧头朝远处看,此处极为宽阔,一条马路一望无际,路灯整齐排列成两条不规则的线,延伸到视野不及之处。路灯下偶尔有几对情人卿卿我我地低语走过,毛孝京看了生出许多感慨。

他喝了口酒,想象着此时丁婕在做着什么,抑或早已睡了也难说,天底下还有几个人似我这般无聊,无聊到半夜一个人在路边数着路灯?她肯定睡了。毛孝京思量着,她也许正做着美梦呢!那梦里有我吗?不会吧,怎么可能有我呢?!她根本就不爱我!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一个本不爱他的人他却费煞苦心地用心挂记着;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可悲,他为此而付出的苦心谁又能理解甚至引发一丁点恻隐之心呢?虽然他并不奢望这一点恻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厌恶这所谓的恻隐,可一个人被世界遗忘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啊!

他拼命地喝着酒,好像现在也只有酒才能给他一点温暖。有时他会萌发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若能让自己的心从此定格或空白了该有多好呀!他真的已无力驾驭这奔潮般的思绪了。一种无助的抑郁压迫着他,为自己无法拥及却又视若生命般的爱而绝望,这痛能轻易从记忆中抹去吗?他的努力注定是要白费的。

“丁婕那女人也真了得。”

邻桌一小伙子在醉意微醺中吐出的一句话让毛孝京神经质般地打了个冷颤,不由地竖起耳朵来。

邻桌坐着四五个年轻人,毛孝京由于心境孤寂,竟然没发觉他们早坐在那儿了。如果不是他对丁婕的名字特别敏感,他几乎已到了忘我的境界。

“丁婕?是那个什么皇后吧?”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问道。

“阿俊,你小子也别老土了!丁婕你还能不认识?如今的风云人物啊!”

“就是她啦,无非靠美色博得个'皇后’的雅号,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几个年轻人笑起来,其中一个指着叫阿俊的小伙子说:“说你老土就老土,现今这丁婕何止一个皇后雅号!我跟你讲啊,”这家伙开始掐着指头说着,“现在的她啊,可是亨达电子有限公司秘书处处长外加公关部部长,这电视也播了,此其一;其二,长年被梦迪酒吧聘为驻唱歌手,这其实也不值一说,重要的是这第三项,已被鲸音乐制作室挖了星,李宗恒你小子知道吗?音乐制作界的红人啊!你看这丁婕不飞黄腾达才怪呢!”

“噢?这我还真的不晓得哩!这女人何方神圣,真有那能耐?”

“什么能耐呀,这不是靠一张脸吗?一看就知道是卖弄风骚的主儿。如今的男人手头上有了点钱,谁不想沾点腥?哪能像我们这些穷哥们,餐风露宿。穷啊!没钱就没辙,干瞪眼羡慕人家。”

“你可别说,哥们,这丁婕的脸蛋还值那个价,要是我有钱的话,妈的,我也甩个万儿八千的让她陪我一宿,美他一回。”

说这话的家伙流着涎的嘴脸让毛孝京恶心。他强抑怒火,只作充耳不闻。与这些市井流氓争论无益,毛孝京感觉自己还没下贱到这地步。

“你也别尽作贱人家,让你这乌鸦嘴一说,人家就体无完肤了。今晚我们也听丁婕唱过歌,倒也不错,按你这么一说,人家可就不学无术,毫无专长了,这皇后是拣的?”其中一个似稍知情理。

“你知道什么啊?!如今的卡啦OK哪个角落没有?谁拿个话筒不也能有模有样地哼几句?这又称得上什么专长不专长?再说这亨达电子她懂个屁,不是也照样坐着大班椅转悠吗?没这张脸,她有这个福份吗?你打什么抱不平呀你!”

刚才那个一时语塞。

“好好,你对你对!喝酒总可以吧?无缘无故谈什么丁婕呀!”

“且慢,还真有一事让我想起来了。”坐在中间一直不曾发言、嘴唇上留着帅气小胡子的年轻人这时颇狡黠地眨着眼睛说,“你们可别忘了,我可是峡口镇人呐。”

“那又怎么啦?”其他几个人明显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

“张郁不也是峡口镇人吗?”

“那又怎么样?”

“丁婕不也是峡口镇人吗?”

“嗯?”

“现张郁聘用了丁婕不是?”

“对呀?”

“哈,我明白了,我想起来了。”

“怎么啦怎么啦?”

毛孝京终于也无法禁住心中的疑问,仔细聆听起来。

“原来丁婕就是张郁的情人?难怪我觉得面熟!”那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似在自言自语,他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这轻轻的一句话,对于毛孝京来说无疑像一颗百万磅的炸药在心中轰然引爆,让他曾有的无数美好遐想在毫无预见之中破碎得如此彻底。头皮发麻的他竟然顷刻间真的感觉拥及了一阵空白,不过这空白中的苍白,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真的?!”他们的好奇终于得到了印证,但仅仅如此能使他们满足吗?

“以后怎么啦?”他们的表现是迫切的。

“听说张郁早有了婚约,丁婕无奈,怀了张郁的野种远走高飞了……不想现在他们又苟合在一起了,哈,有戏看了……”

话还没说完,毛孝京已无法忍受了。不知是源于对丁婕的失望,还是对这伙人口无遮拦搬弄是非的厌憎,他竟然在毫无心理准备下,抄起一张板凳就朝他们一伙人砸去。此时的他只知道自己要发泄,要解脱……

突然的袭击,正好重重地砸在小胡子的头上,鲜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小胡子不得不捂着头倒在地下。毛孝京的内心是开心的,他真的好想笑,用力地放声大笑。

瞬间的停顿之后,那帮家伙终于在吃惊中醒悟过来。他们看着倒地流血的伙伴,怒从心来,蜂拥而上。

毛孝京似乎有那么一点悲壮,他的从容也让自己感到伟大,他的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向他们,为刚才的废话他们应该付出代价。他是拼命的,犹如一头斗急了的野牛,红着眼毫无畏惧。

终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与眩晕,在只能招架之中,额头上突然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他甚至不知是什么东西敲打了他,就软软地跌倒在地,昏迷意识袭来之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郁还没有完全从丁婕那哀伤深沉的歌声氛围中清醒过来。无疑,丁婕的歌声给了张郁无数遐想,那一种朦胧的凄美甚至让他产生了隐约的心疼。他无法解释这一切究竟源于什么。

丁婕的演唱技艺在李宗恒的指点下已有了飞跃式进步。思迪酒吧每逢周末就座无虚席,很多人都早早地定了位子。丁婕那别具一格的演唱风格以及李宗恒与郭眉在词曲方面的刻意深化,已使丁婕的形象完全达到了预期效果,她那鲜明的个性已在听众中生了根,人们再也无法抗拒这无形的心理迷恋了!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疲惫感充溢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大家却毫无睡意。

“为丁婕的演唱成功,我们应该喝点酒以示庆贺。”等一切都忙空下来时,张郁环视丁婕,芷玲与瑶珊,建议着说。张郁与芷玲、瑶珊已经认识,刚进门时,丁婕已给彼此做了介绍。

“好啊!我也觉得很有必要。”芷玲应和着,并示意瑶珊去拿酒。

丁婕今晚是很开心的,不仅仅是为自己演唱水准的提高,主要的还是她能与张郁如此平静地面对相处,这似乎是她奢望已久的。长时间以来,她都在逃避与抗拒中度过,她是多么渴望能静静地看待日子,她亦情愿封藏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只要他能与她静静地无忌地交谈,只要能尽力地小心地绕过他们曾有的故事。因为她怕,她真的怕不经意的触及引来伤害,那样的话,伤害的难道仅仅是她自己吗?

四个人围定坐下,芷玲给大家斟满酒。

“老实说,一开始我是极力反对丁婕往这方面发展的,不过经过今晚之后,我觉得丁婕挺有潜力,埋没了怪可惜。好,丁婕,我祝你,祝你成功!”张郁首先发了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是心里话,反正他觉得丁婕确实有这方面的潜能。

“有你张总这句话,我与丁婕也就心宽啦。”芷玲笑着与张郁碰杯。

酒还没下咽,门口风风火火地走进一个人来,没看清楚就听她喊道:“不得了,不得了,出事了!”

大家定睛细看,原来是汪倩枝。她苍白着脸,喘着粗气,看她这神态丁婕就坐不住了,连忙问:“怎么了倩枝?出了什么事?”

“毛孝京出事了,他喝酒喝得与人打起架来,这会正躺在医院呢!”

“哪个毛孝京啊?”芷玲问。

“唉,丁婕以前的老板嘛!”

这会儿丁婕已呆若木鸡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稳重的他怎么就打起架了。

“真的,真的是他吗?”丁婕局促地询问。

“那能错吗?今晚我当班,正在编辑室赶稿子,门卫小黄吃了夜宵回来,说葫芦道有人打架,打得可凶啦。我一听挺好奇,心想这也算是一条新闻吧。鬼使神差地,我就赶到医院去看个究竟,不看还好,一看可吓坏了,躺在床上的不正是毛孝京嘛,虽然他满头满脸的血,可我还是认出了他……”

“危险吗?他危险吗?”丁婕一听满头满脸的血,就紧张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呃,汪记者,毛孝京现在哪个医院?”一直未吭声的张郁看着丁婕着急的表情,也禁不住插话了。毕竟他曾帮助过丁婕,也算是丁婕的恩人吧,张郁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汪倩枝这才发现张郁也在场,闷在心中的疑问蓦然又萌动起来,但这场合又不好多问。

“哎!张总怎么也在这?”

“听丁小姐唱歌呀。汪记者,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去医院看看吧。”张郁应答之后,言归正传。

“丁婕,怎么样?”芷玲问道。

“去吧去吧!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别耽误啦。”瑶珊也在一边担心起来。

“走吧,都坐我的车,一起去。”张郁说着便往外走。

丁婕已没了主见,她是想去看他的,甚至她有一种马上要看见他的冲动,此刻的她真的好担心。毛孝京往日的样子频频在她脑海出现,她想着毛孝京曾经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与呵护,她怕,怕他会出什么意外。一念至此,眼泪竟流了下来。

他们坐上车子,一溜烟朝医院开去,不一会儿就到了。

经过一番折腾,毛孝京已苏醒过来,此刻,那钻心的痛几乎让他忍受不了。刚才打斗的时候根本就不觉得疼痛,而现在无处不在的撕裂感刺激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这不重要,为刚才的勇敢他依然有一种无畏的骄傲。

“孝京,你不要动……”他感觉有人在哽咽着喊他,抚摸着他,那声音是熟悉的,那温柔是他渴望的。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丁婕那泪眼婆娑的俏脸。他蓦然觉得这是一个梦,一个太真实的梦。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稍移,怕轻微的碰触会破碎这美丽的梦境,他太渴望这一份沉迷了!

“你还好吗毛经理?”汪倩枝凑近他问道。

对了,她不是那记者吗?怎么这梦中会有她呢?为什么她还不知趣地走开?为什么她还要凑我这么近?

毛孝京的意识开始完全清醒过来,这奢望已久的“梦”也渐渐离他远去。他终于痛苦地感觉到自己正无奈地躺在病床上,而周围除了丁婕,除了那记者,还有那么多人。张郁,他终于看清站在丁婕身边、脸上流露出无限爱怜的男人竟是张郁。看得出,丁婕为之流泪而他有多么不舍。他们,他们难道正如“小胡子”说的那般、那般“苟合”吗?有一种新的剧痛开始钻噬毛孝京的心。

他静静地合上眼睑,犹如合上一场闹剧的帷幕。在闭紧眼睛的瞬间,眼泪却毫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

“你们走吧。”毛孝京的语气是坚定的,他讨厌,讨厌周围的一切。

丁婕看着孝京绑紧绷带的头,她除了害怕,别无他法。刚才医生说,他已脱离危险期,但伤势不容乐观。两根左胸肋与左臂桡骨骨折,就这点已够他受的了。

“你们走吧!”毛孝京几乎是喊出来的。

“孝京,不要这样。”丁婕无法摆脱心中的凄苦,隐隐之中她感觉到,孝京今晚的斗殴似乎与她有关。看着孝京,她的心不得不轻颤起来。

“不!你们走吧,我没事的,走吧!”毛孝京几乎哀求了,那嗓音中满是怨愤。

“好,那我走。”毛孝京挣扎着想起来,稍一移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一般,除了痛就只剩无奈了。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

“怎么啦?你不能乱动的,刚刚给你固定,有事你可以按铃嘛。”

“不,医生,我,我想休息,请他们出去。”

丁婕只得含泪离开病室。一路上他们都默不作声,丁婕的心中装满了毛孝京,而张郁的心中却都是丁婕。芷玲他们狐疑着,猜测着这微妙的一切……(欲知后事,请阅下章节)

创作简历:醉索诃,原名江涛,浙江人氏,别号兆兴,曾用笔名瘦瘦生,无痕。在纸刊《中华诗词》《浙江诗人》《龙吟》陆续发表过作品。于一九九三年被收录《中国当代文艺家词典》,其作品《寻味》《酒乱》等被《中国诗坛最具影响力80家诗人》选用。现创办《无痕文尘》公众号。  一个在分裂文字中捡拾自己游魂的人。也曾快意桀骜,也曾萧落流离。而现在,他只是想在剃刀边缘,寻回一些浊碎里的絮片。若无痕,也要得一丝文尘余香,修补残梦。交流微号:jt6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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