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秋:学画是我一生的职业
我这一生既然选择了学画,并把它作为职业,这便是长时期的事。前人说:“学无止境。”到老来,我更体会到这是经典之言。学,是为了应用,所学的越多,也越能派用场,所派用场的大小和价值,是看自己所学的东西对不对路。
早年,在学校学画,总是临摹古人的东西,为的是认识一些规范的、优秀的传统。我总是挑一些我喜欢的画临摹。短短的几年,我只能学些粗浅的绘画理论、造型基础知识,谈不上创作成绩。毕业后的漫长岁月,不受时间和课程的限制,便慢慢地学。慢学能分别哪些画是易学的、简练的,哪些画是难度较高的、复杂的。易学的画易于上手,难学的画,一时不易学成。
陈佩秋 春花喜鹊 20世纪60年代 117×75cm
日积月累的慢慢学习,能默写和分别一些熟悉的花鸟,以及它们的形态、结构和颜色。由于记忆的有限,记不清时,反复翻阅写生稿本,它帮我记下了自己要记的东西,并提醒自己可以更换不同的题材。
日积月累的慢慢学习,从前人的原作和画册中,我学习和区别了哪些前人的花鸟技法可以吸收和继承。譬如一叶细小的松针,它的形体,各个代表作家皆有不同的表现方式,这仅是其中细小的万一;但仅此万一,便能提醒我应当如何细致地去观察生活。此外,凡我未有直接生活的,皆可由其中间接提取,它可省去自己时间和条件的不逮。
陈佩秋 花树春风又一年 63cm×60cm 2002年
日积月累的慢慢学习,从今人的画作、画册中,我学了怎样构一张理想的方图,学习了在水墨浅绛上可以加颜色,并学到了不拘泥于勾勒和点子的用笔。学了在花鸟上可以加大块的重彩。
五十年代以来,我主要是画鸟。在自然博物馆画花鸟标本,在苗圃公园画真花,并饲养过不少真鸟,还临摹了不少前人花鸟画范本。
陈佩秋 秋深 69.5cm×86cm 2008年
九十年代前后,我侧重学画山水,并多用方构图,不拘泥祇用勾皴和点法,从浅着色慢慢学画重彩,我开始学的重彩是传统大青绿。传统的金碧重彩法,相传始于大小李将军,但作品没有传世。宋、元、明、清都有画青绿的高手,其方法几平都是勾皴后填色,或是填色后勾皴的,并且多以青色、绿色为主,赭、墨、朱、白次之。这时,我学的便是这种画法。
陈佩秋 茂林古寺 20世纪90年代 80×52cm
由于一次不期而遇的机缘,我见到大自然山中两旁的花树,色繁如锦,这些令人注目动心的色彩,我渴望把它们收入画中;也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机缘,让我学习和认识到大自然不是只有青山绿水,也有白山黑水。专用青绿主色来表现山水的典型,这是历史上的代表作家创造和概括大自然的一种形式;而我眼前见到的山,它的高耸和突出的部分,几乎近于白色,而水被云层遮住了光照,也几乎近于黑色。这些大自然的色彩,四时变幻无穷,是难学难记的。还是我前面提到的,高难度复杂的技法,一时之间学它不成,只能慢慢地学。
陈佩秋 树接清溪图 1999年
改革开放以前,看到的东西少,所以那时作品的面貌还是比较旧的,水平也一般。后来看得多了,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看到了许多国内外的画展,眼界大开,渐渐地对传统的优劣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与选择,从西方的绘画色彩中也得益很多。比如印象派的色彩,我正努力在学,去吸取其中的养分。学西方的东西,我还是一个小学生。
陈佩秋 峡谷又一景 2007年 33×33cm
五六十年代时,我用的都是中国的传统颜料,有的颜料还要自己动手制作。后来接触了西方的颜料,发现他们的色彩异常丰富、漂亮,令我爱不释手,有时画到厚的地方,我也用丙烯颜料。只有经过不断地摸索、实践,才能使这些颜料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个中灵性。
几十年来的岁月,用在慢慢的学习上。到了快八十的高龄,还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乎”是好事,只可惜这本画集的成绩并不佳,因为它对前人、今人的借鉴与取舍是否合宜,对大自然的概括取舍是否得法,对艺术风格的形式取舍是否对路,这些都不能只靠自己一人的主观判定,它必须依靠并听取同行和大众的指教与批评。
此文原载于2001年出版的《陈佩秋艺术》,文章题目为另拟。
陈佩秋 松亭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