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生命如花》

生命如花  

园子里的桂花次第谢了，工作台上那两枝丹桂花枯叶黄，我恋恋地丢进了垃圾箱，同事们见我如此模样，说两个糟老头送的，又不是帅哥送的，如此不舍为哪般，我说老太太送的呀，我现在连让糟老头送花的魅力都没有了。无聊时，且自黑一下！但那花的香，始终沁在我心里，那送花的老太太是两位患者，在日常的工作中，我和他们建立起来的那份信任，那份随性和谐，不知不觉间在我心田里开出了芬芳的花朵。尽管，我不赞成辣手摧花。

现在我蜗居的这座曾经“光灰”的小城绿化也做得非常好了，绿化广场，人行步道，四A级景区，四时花木扶疏，鸟语深丛，虽然这也是领导者政绩使然，但植物确实改变了我们的人居环境，灰尘少了，噪声小了，早上的晨跑，公园的太极，夜幕下的广场舞大家都有了个绿树成阴小草环翠的场地。在院子里，阳台上，许多人家种植各种花卉草木，谁的心目中都有一个开满奇花异草的后花园，植物成了检验城市品质的重要标准，人们与植物有一种疏离的亲密，不像食物和空气那么至关重要，但对植物，特别是对花朵的爱，如一些男人对自己喜欢又不可得的美女一种秀色可餐的远观。

今人不及古人。在古人那里，花朵不仅是道具，不仅是案头的清供，不仅是美人的梅花妆，更是一种深远的情怀。李商隐在巜代赠》中有云：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这种郁结何以治愈，草木多情也难解啊！晏殊说：槛菊愁烟兰泣露，清晨栏杆外的菊花笼罩着一层愁惨的烟雾，兰花沾露似乎是饮泣的露珠，花草，真是载不动许多愁啊！易安居士借宿酒醒后询问花事的描写，曲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惜花伤春之情，更惜自己那逝去的青春年华一一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南北朝陆凯在巜赠范晔》中㝍道：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寥寥二十字，简朴中道出了真挚的友情，平淡中显出了高雅的意境。“一枝春”作为梅花的象征，向人们预示着美好的春天即将来临，祝愿人们的美好祈望定能实现。至于送别的渡口也有与植物关联的名示字：桃叶渡，想象着在纷纷桃花雨中折柳送别，那离愁也桃红柳绿，少了一分愁苦。留得残荷听雨声。暗香浮动月黄昏。莫惜春衣坐绿苔。木芙蓉花，山中发红萼。唐宋元明清，那些逝去的年代，因了花草，有了一种柔和的浪漫，细腻的铺张，花草的柔软，洇去了了王朝没落更替的兵戈之气。也许，古人与花木才称得上是亲密无间的，没有了纷纭的草木清华，感情，心灵，文字，少了皈依，少了性灵。

那个时代在岁月的烟尘里隐去了踪迹。到如今，花，仅仅是花，人们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们不做惜花人，折木损花，玻璃瓶里插一把花的残肢，陶罐里一束风干的躯体，甚至满足人的口腹之欲食花飨之，谁人听懂花木受伤时疼痛的伤痕，谁人明白花儿宁肯抱香枝头死的决绝，花的血泪是深藏土底的，它呈现给人的总是巧笑嫣然，明艳照人！我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藉藉无名的花草，无所谓名贵，贵在好养，偶尔浇浇水施施肥，它照样花开花谢，蓬勃生長，就像一个知己好友，久不联系，偶尔见面，没有生疏，没有距离，絮絮叨叨，你侬我侬。那盆仙人球养了十七年，放在阳台一隅，阳光雨露是大自然的馈赠，我完全漠视了它的存在，直到有一个暮色四合的黄昏，它齐刷刷开了十朵花，一下子照亮了暮色，花瓣雪白雪白的，是双层，花蕊鹅黄，那花朵后面是长约十公分的茎，它们指向同一个方向，仿佛一支支枪指向我，似乎要拷问什么，欣赏着它的丰姿，我心里是有愧的，花盆里干裂的泥土，无声谴责着我。整整一个夏日，初秋，它仍一茬又一茬地花开，三花两朵不等，为稻粱谋的我，经常错过了花开正盛的时刻，只看到了枯萎零落，它長满硬刺的身体，开出这柔情唯美的花，似乎是我的前世今生，锋芒的外在包藏着一颗弱质的心，一腔风吹即皱的情。花开花谢，酝酿满心热望，期待下一次花开。

花，在我们生活里，许多跟爱有关，我不说情。爱泛滥了，情还没有发芽。情人节的红玫瑰，代替了语言的表述，代替了回眸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默契，大红明亮的色彩，象征爱情的浓烈吗，这理由太表面化，太牵强，有多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无法知道。爱情，更多时候，在一蔬一饭的凡俗里，在柴米油盐的滋味里，一束红玫瑰，美得張扬，谢得凄凉，尚不如那不解风情的愚夫愚妇，相携去莱市场，买一把开着黄花的红菜苔，戏谑地互祝情人节快乐，然后，变成香气四溢的盘中佳蔬，不亦过节乎？爱里有了烟火气，情也食人间烟火，爱情的风流，岂是风情万种的玫瑰可敌？

不同的花，有不同的宿命，如我，如我的亲人，如我的朋友，生命如花，不论是暗随流水到天涯，还是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愿香如故！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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