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字演变谈“破体书法”
宋显文先生的“破体书法”理念,精当的概括了书法艺术在继承、发扬、创新中出现的文化现象,本文试图从汉字的演变过程去寻找书法“破体”的轨迹。
汉字演变大致经历了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行草书等几个阶段。其笔画、形体、风格的变化,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与时代的发展有着密切联系。
甲骨文、金文统称先秦大篆。殷商时代皆以简约的线条构形,风格峻丽坚挺,由于书写(刻)手段的不同,金文在甲骨文“瘦挺”、“直笔” 、的基础上增加了“肥笔”、“圆笔”,而且略有粗细、轻重、刚柔的变化。两周之后,青铜器地方色彩增浓,这时的诸多铭文,笔力挺劲、章法规整、笔法已俨然小篆。春秋战国时期,帛简、木牍通行,与甲骨文、金文相较,笔画由繁趋简,结体由圆变方,下笔有轻重疾徐,已具隶书雏形,字体处于篆隶演变之中。大篆与小篆合称“篆书”,它们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小篆只不过是大篆的简化,笔画由图画性趋于线条化,结构由象性、指事趋于抽象和规范。秦始皇用小篆“书同文”的同时,还承认、支持隶书。由此肇端的秦隶只是“篆之捷”,是小篆的简率写法,变连笔为断笔,但笔画纤细,已带隶意。通行于汉代的汉隶是秦隶的加工和美化,笔画粗肥,笔尾有波势和挑法,字形由小篆的长方变为扁方,用几种不同的点画、平直方折的笔形取代了小篆圆匀弯曲的线条;汉隶是汉字形体演变中的一次飞跃,汉字由此完全摆脱了图画性而成为符号性的文字,并为楷书的产生和发展准备了条件。汉末魏初,由于纸的广泛应用和刻板印刷的需要,应运而生出现了楷书,晋以后日臻规范。楷书保持了隶书平直方折的笔画和方块字形,只是“波磔之势”消失,笔画平稳、笔尾尖细,或停顿回旋,或带硬钩,字形由扁方变为长方。由于汉字在交际中的地位愈显重要,为便于书写,以后出现了行书,他虽近楷而不拘,虽有连笔,但仍字字独立。至于草书那是纯书法艺术的范畴,字势飞动,笔划相连,甚至数字相连,有很高的艺术品位,兹不赘言。
透过这段文字虽嫌冗赘而内容却极简括的叙述,对汉字演变的历史似乎可以形成这样几点认识:其一,汉字形体演变的主要原因是社会的发展。政治、经济变革的需要,促进了汉字的演变,如形体的规范化,书写的简捷化;而书写手段的更新,则是汉字形体演变的直接诱因,如刻于甲骨竹简木牍者,异乎镌于钟鼎金石;书于布帛纸张者,又有软笔硬笔之别。由此可见,汉字这种形体演变是文字这种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相适应的变化。其二,按大篆、小篆、隶、楷、行草的顺序,任何一种新字体的出现都是对于前一种字体的“破”。这种“破” ,不是“脱胎换骨”的突变,而是渐变。其表现为:新字体都是在保持前一种字体某些特征的基础上稍有变化而创新,相邻两种字体之间,有着明显的承袭关系;任何一种新字体从出现到走向成熟,都经历了一段较长的历史时期。其三,任何一种新书体的出现均逐渐得到社会的认同,并未以“非驴非马”之异怪视之;同时,一种新书体出现之后,并不意味着旧书体的消亡,直到今天,篆、隶、楷、行草在人们日常书写和各种出版物中并存,只不过使用频率不同罢了。
至于“破体书法”,其内涵宋先生已备述,循着汉字演变的轨迹,笔者不惮弄斧班门,对此说几点“破”见。任何书法家在师承前人的时候,都是领悟其真谛,而不是形式上的依样画葫芦,更不是“克隆”,即使惟妙惟肖,甚至青出于蓝,其作品也融入了个人的风格。以楷书为例,晋代有大王二王之称,唐代有“颜筋柳骨”之誉,说的就是书体之间的“特殊”现象,而且这种现象普遍存在。如果说这也是“破体”——广泛意义上的“破体”,那么,这是书法艺术继承与发扬的必然结果。在一件书法作品中,以一种字体为主,在运笔结体等方面又兼融其他字体,即宋先生所指的特定意义的“破体书法”,它的出现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时代的发展引起人们审美理念的变化,对书法艺术的欣赏需求也呈多元趋势,以“兼融”为主要特征的“破体书法”的出现,也就是顺应时代潮流。各种新的艺术形式的产生也不能逆潮流而动,如宋词与元散曲,元杂剧与京剧、地方戏,今天的电影与电视剧等等,在形式上莫不“兼融”。文学形式嬗变的时代特征如此,书法艺术岂能固守旧辙?!
书法艺术在继承发展中出现“破体”;与汉字字体的演变,都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是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相互适应,其轨迹是合辙的。当然也有各自的特殊性,汉字字体的演变是适应和服务于社会人群需求的结果,“破体书法”则是书法家顺应时代的发展在艺术风格上的追求,有这种追求的人成千上万的时候,一个新的书法体系(流派)便立足于世了。
如上所述,并未为“破体书法”的出现、存在、发展、提出翔实的理论根据,从汉字演变、书艺发展的现象上看,是否可以这样结论:书法“破体”是必然的、必须的,中国书坛应有一个新的“品牌”——以兼融多体为主要特征的“破体书法”,并盼望书法界的理论家、艺术家们把她推向新的境界。
—— 选自《破体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