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家庭”孕育北方女杰,6次入狱,遇害前面对酷刑只回复8个字
“张李氏,现在说出真实姓名与身份还不晚,不然枪声一响,再后悔可来不及了。”凶神恶煞般的行刑队长指着一个城市衣着的女人嘶喊着。女人慨然应答:“宁可牺牲,绝不屈节”
1931年4月5日凌晨,张李氏等20余名革命者,倒在了济南城东南千佛山刑场上。张李氏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不仅敌人不知,就连周围良善百姓们都不了解。原来她就是我党著名女革命家郭隆真。
冀鲁豫三省交界处,原直隶(现河北)元城县(现大名)东北卫河北岸,有一个回汉杂居的金滩镇。镇上有一户开中药铺的回族人家,户主郭荣桂不仅给穷人看病不收钱,甚至还联合开明人士创办不讲儒家经典,专讲岳飞、文天祥等民族英雄的新式学堂,遂被讥为“半疯半傻”落得“郭半疯”的诨号。
1894年,郭隆真出生,按兄妹排行取名六妮。郭荣桂“疯”出了名,养育女儿也走“离经叛道”路线。隆真稍懂事时,父亲就常给其讲花木兰、梁红玉的故事,藉此养成了融入隆真骨子里敢说敢做不输男儿的倔强个性。
随着年龄增长,郭隆真也渐渐有了父亲那样的些许“疯”气,不仅串联一些姐妹反对裹脚,甚至还建议父亲在镇上办女学。当元城县第一所女子小学堂在郭隆真家诞生时,郭家顿时成了死守旧礼教虚伪绅士们眼中的“疯子”人家。
郭隆真面对逆风恶浪并未选择退缩,四处奔走做工作将女子小学堂办得有声有色,并得到直隶省一位督学嘉奖。后来元城并入大名,这所小学堂迁入大名城里,成为当地第一所女子小学堂,只有15岁的郭隆真也被聘为该校教员。
1913年,郭隆真经大名县长推荐,考入了位于天津的直隶北洋女子师范学校。那可是当时我国北方的最高女子学府,刘清扬、张秀岩、张若名、邓文淑(邓颖超)等人都在此求学,真可谓女性英才云集。
郭隆真虽来自乡下,但凭其爽朗性格以及待人之宽厚,很快就赢得大家敬佩被亲切地称为“大姐”,并与邓文淑等人结为亲密学友。
郭隆真在学校如饥似渴地追寻新知,可家乡还有一件未决之事使其无法安心读书。原来郭家曾为隆真包办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大名七里店秀才杨宪章的儿子杨雨田。
杨雨田比郭隆真小六岁,原先年龄小,郭隆真到处求学,男家还没说什么。如今杨雨田到了娶亲年龄,遂提出结婚要求。郭隆真求学心切将此事抛诸脑后不予理睬。
1917年,郭隆真突然接到母亲病危要其速归的书信。两年前父亲归真,郭隆真因知道太晚未能回乡,遂此次决意无论杨家情况如何,都要返乡探望母亲。
郭隆真回到家才知母亲并未生病,只因杨家欲告郭家赖婚,才设计骗其回家应对。郭隆真不忍母亲为难遂答应婚事,但提出3个条件:一不坐花轿坐亮轿;二不穿花衣穿便衣;三出嫁后,男方不要再找女方麻烦。
杨家为能娶到出名的“洋学女”,遂欣然应允了郭隆真所有要求。出嫁那天,郭隆真上穿月白袄下着黑裙子,脚穿圆口黑布鞋,坐上花轿后一把扯掉轿帘,使花轿变为亮轿毫无遮掩地被抬进杨家。
村民们为亲睹“洋学女”的风采,犹如潮水般涌进杨家。只见郭隆真落落大方走出轿门,按回族风俗,先向坐在八仙桌后的老阿訇深深鞠了一躬,又走到杨宪章夫妇面前坦然直言:“大伯,大妈,侄女今日到贵府不是来结婚,而是来退婚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新郎杨雨田更是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郭隆真走近新郎说道:“兄弟,父辈为我们订下这门亲事,可我现在还在读书无心完婚。不如你跟我去天津读书,我待你定如亲兄弟一般。”
郭隆真说完又转身面向乡民侃侃而言:“各位多斯提,如今列强虎视眈眈欲瓜分我大好河山,唯有兴办教育才能强国,我为发展家乡教育仍决意赴天津读书,还望大伯、大妈施恩支持,我永世不忘!”
郭隆真简单话语透出拳拳爱国之心,不仅感动了围观乡民,也深深触动了杨宪章夫妇的良心,当场解除了婚约。郭隆真勇敢拒婚剪断了身上捆缚多年的无形绳索,可当其义无反顾离开家乡时,却未料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1919年,郭隆真、邓文淑等热血青年为响应“五四”爱国运动洪流,组建了“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走街串巷四处宣传“外扛强权、内除国贼”的诉求。
时任山东戒严司令马良为镇压山东爱国运动,居然杀害了马云亭等3位回族领袖。消息传来,天津各界无不为之义愤填膺,遂公推郭隆真、刘清扬、张若名等10人,组成天津各界爱国人民声讨马良请愿代表团,赴京与北京代表一起到总统府请愿。
可时任总统徐世昌不理这茬,于是郭隆真等人在总统府门口干等一天无果后,高呼口号冲向总统府。随着一声哨响,大批军警蜂拥而至。代表们与军警徒手相搏,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捕。
时任警察总监吴炳湘主张“杀一儆百”,枪毙所有代表。但警察厅长常郎斋却怕惹出更大事端丢了饭碗,遂搜肠刮肚想出借与郭隆真同为回民之便,套近乎拉关系。
可常郎斋那套“同族、同教、一笔写不出两个回字”的鬼话,根本就无法迷惑郭隆真。“呸!收起你虚假善心”郭隆真说完扭头就走。
常郎斋碰了一鼻子灰并未生气,只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命人精心烹制了一桌回民风味名贵菜肴,企图趁郭隆真赴宴之际再度拉拢收买。
郭隆真进的屋来,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盘粉丝(日本生产)拌黄瓜,遂厉声质问身边警察:“你们是中国人吗?为何要用洋粉丝做菜,赶紧撤掉!”
警察吞吞吐吐无言以对,只是劝说郭隆真凑活着吃几口。“那好,你们不撤,我来撤!”郭隆真说罢抬手掀了桌子。
常郎斋面对如此刚性的郭隆真也真的无计可施了。后来北洋政府迫于全国舆情压力,释放了此次请愿代表,而郭隆真等代表的名字也已享誉京津大地。
不过郭隆真在“五四”运动中的积极表现,也已引起反动当局注意。1919年至1920年期间,郭隆真先后3次被捕入狱,幸得被保释出狱未伤及性命。
当时恰逢热血青年出国勤工俭学热潮,郭隆真深受李大钊影响,也萌发了赴欧留学念头。虽说郭隆真因父亲病故,家境已经败落断了经济来源,但其还是在学友资助下,于1920年冬随周恩来等人赴法国留学。
法国首都巴黎不仅具有“巴黎公社”的光荣历史,亦是名符其实的花花都市,娱乐交际场所随处可见。但郭隆真来到巴黎直接无视灯红酒绿的诱惑,全身心投入到艰险的革命浪潮之中。
郭隆真与张若名为了解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白天一起在一家云母厂做工,只能晚上再学习法语。这是一家小厂,工人劳动强度相当大。郭隆真身体不好但还是咬牙坚持,甚至还要节衣缩食省钱为别的同学交学费,以及购买革命理论书籍。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劳作一天的郭隆真与张若名,不顾身疲躲在华工开设的“共和饭馆”楼上,潜心钻研革命书刊,并逐字逐句地翻译《剩余价值》与《阶级斗争论》。后来这些译著都被寄回国内正式出版。
后随着法国物价飞涨,许多工厂停工停产,遂中国留学生十之八九都处于无工可做,无钱上学的艰难状态。蔡和森、向警予等人为此组织中国留学生发起3次大的斗争,郭隆真皆积极参与其中,而其表现最抢眼的就是收回里昂中法大学的那场斗争。
原来里昂中法大学是经法国当局同意,由中国勤工俭学学生从牙缝里省出的钱,在里昂炮台旧址改建而成。可学校建成后,法国当局却勾结北洋政府,拒绝接受勤工俭学学生入学。为此100余名中国勤工俭学学生在蔡和森、陈毅等人领导下,占据了里昂中法大学。
法国当局对此强行镇压,居然想将一些所谓肇事者武装押送回国,而远在的北京的华法教育会也遥相呼应,宣称与留在法国的中国勤工俭学学生断绝一切经济联系。屋漏偏逢连夜雨,许多中国留学生的处境瞬间跌落谷底,甚至有人选择自杀,还有人冒险去刺杀驻法公使。
郭隆真眼见现实如此不公,其心如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中对中外反动势力的愤怒喷涌而出,遂毅然咬破中指写下了“人道血书”。
1921年12月22日,上海《时事新报》刊发了郭隆真的血书,同时附上郭隆真写的简信。
“吾国各界仁人君子,请速维持人道!施一粥半缕:隆真饿!隆真冻!隆真之冻饿,只是全人类间一分子之冻饿,何足轻重。不过隆真推想世人不愿见不人道之悲惨,发现在20世纪新人道的真理!请速维持人道!施一粥半缕,以救隆真饥寒交迫,身葬异乡之惨!
附上《人道血书》
留法学生郭隆真断指表诚”
不久郭隆真在法国省立高等女子学校,又写下《人道泪书》寄回国内发表,引起国人强烈反响与同情。而法国当局也在国内外进步舆情压力下,向中国勤工俭学学生做出了让步。
郭隆真在收回里昂中法大学斗争中的惊人举动,赢得了周恩来等人的极大敬重与钦佩。1923年,郭隆真经周恩来与刘清扬介绍,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5年,郭隆真由法国赴苏联学习半年后接到了回国的命令。当时正逢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北方区党委负责人李大钊考虑到郭隆真在法国曾加入过国民党,并与国民党左派关系较好,遂将其分配到国民党北京市党部妇女部工作。
之后郭隆真又受命创办了“缦云女子学校”,藉此掩护我党地下工作。同时郭隆真还在各大高校为发展壮大我党组织力量积极奔走,甚至还多次独自冒险往返京津一线,出色完成各项任务。
1926年,奉系军阀张作霖进入北京,郭隆真等人面临的白色恐怖环境更加恶劣,可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依旧为革命奔走呐喊。
1927年4月,张作霖丧心病狂地袭击了苏联驻中国大使馆,逮捕了李大钊等80余位革命者。4月28日,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李大钊英勇就义,血雨腥风席卷整个北京城。
郭隆真明知敌人已开始全城大搜捕,却不惧风险让其他同志先撤的,独自留下整理文件,不幸被破门而入的军警逮捕。
郭隆真被关进了陶然亭第一模范监狱,面对敌人多次讯问一言不发,敌人为此恼羞成怒判处郭隆真12年有期徒刑。一年以后,备受牢狱折磨的郭隆真才在亲友、同学的积极营救下被保释出狱。
出狱后的郭隆真应革命工作需要,又赴东北开展工运工作,并在沈阳再次被捕。只因敌人没有确凿证据,郭隆真几经周旋才得以释放。
1930年,山东正处于叛冯投蒋的军阀韩复榘残酷统治下。曾在我党山东省委担任重要职务的王复元和王用章先后叛变,以致青岛、济南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邓恩铭、刘谦初等人相继被捕。
1930年8月,正在上海待命的郭隆真临危受命赴山东开展工作。郭隆真到青岛时,正遇到日本人杀害工人朱光清事件,遂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一边组织恢复党刊《红旗报》,一边组织人深入到沧口内外棉纱厂以及大英烟草公司等工厂揭露真相,以激发起工人心中反帝爱国热情。
由于郭隆真领导得力,青岛很快就掀起了反帝罢工热潮,工人游行队伍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高喊口号向日本帝国主义示威。
青岛的罢工浪潮震惊了山东,韩复榘为之大惊失色,再加上日本人提出强烈抗议,更使其气急败坏,于是给青岛当局下令大开杀戒。
郭隆真面对越发严峻的白色恐怖形势,未有任何退缩,依旧选择深入工厂进行宣传工作。郭隆真赢得了工人信任,却也成为敌人重点注意对象。
1930年11月,郭隆真走进嘉禾路100号四方村工人林福昌家,被跟踪而至的敌人逮捕。郭隆真被关进青岛监狱,这已是她第6次被捕了。
敌人审问几天始终未弄清郭隆真的真实身份,只知其名叫“张李氏”,遂对其施用多种非人酷刑逼供,可郭隆真凭借多次入狱经验与敌人斗智斗勇,只字不提党的秘密。
谁料狡猾的敌人居然凭借张李氏被捕后,青岛《红旗报》随之绝迹的蛛丝马迹,认定张李氏应是鼓动工潮的共产党重要人物,遂将这个“无业游民”张李氏送往济南交差。
郭隆真被关押进了济南第一监狱。敌人起初对郭隆真并未审讯,只是进行生活上的折磨,每天只给一点儿干窝窝头、发霉的饭团以及少量开水。很快郭隆真就染上了一咳嗽就吐血的毛病,但非人折磨不仅未使郭隆真意志消沉,反而更使其激发出昂扬斗志。
郭隆真不顾体弱多病,宁愿自己少吃少喝也要把有限的干粮与水省给生命垂危的狱友,甚至有时还用朗朗的笑声,唤醒狱友心中日渐消沉的意志。
生活折磨未能动摇郭隆真的坚强意志,随之而来惨无人道的各种酷刑,也未能压垮郭隆真铮铮铁骨。敌人使尽各种手段,依旧不知道郭隆真真实姓名与身份。敌人妄图威逼郭隆真用叛节换取自由,却得到郭隆真8字回答“宁可牺牲,绝不屈节!”
1931年4月5日,郭隆真、邓恩铭、刘谦初等22位共产党员被韩复榘杀害,郭隆真是殉难烈士中唯一女性。郭隆真历经生死考验,先后6次被捕,最终未能逃脱敌人魔掌英勇就义,享年37岁。
休言女子非英物,郭隆真用一生践行了“爱国不分男女,救国不能后人”的执念,彰显了勇敢、不顾一切、专诚不懈的革命精神,其英魂永照中华大地。
#党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