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何远:伤感的纪念
写在前面
“见月伤心色,闻铃断肠声。”5月2日突然传来在湖南怀化工作的朱文联同学因病辞世的噩耗,令一众同学惊愕不已。朱文联同学不仅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检察官,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写作者。然而此刻,龙山静默,资水含咽......谨以何远同学此文表达同学们的悼念之情!
(后排右六为朱文联,倒数第二排右一为本文作者)
五一小长假刚过,第一天回到工作中,早上照例是公司的会议,末了,快到中午时候,平时并不太活跃的“文艺青年”同学群突然跳出了一则消息:“各位叔叔阿姨长辈们,家父朱文联于2017年5月2日凌晨6时因病离世……”。消息来自于朱文联同学的一双儿女,是同学会的罗会长转发的,立刻引起了多位散布在不同地方同学的反馈,纷纷表示震惊和惋惜。是啊,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天啦,怎么会这样!?”
真不愿意相信这消息是真的。然而,随着各方信息的不断汇聚,不幸的消息最终被确认了。“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中。”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反复搜索着三十年前的一个个有关朱同学的片断,不由得悲伤不已。下午,心有所感,便写了一首《哭同窗朱君文联》的小诗发在同学群,以寄托我的哀思——
噩耗突传逝文联,
音容宛在卅年前。
人间岂无安适地,
恁急天堂觅清闲?
后来,《毛白菜》的主编志军同学又在群里倡议大家“写点什么以纪念文联同学”,并单独在微信上发信息给我说:“何远,你可否写一篇纪念文章?”我回复说:“好。”确实,如果志军不嘱咐我写,我也许并不知道能否成文。既然应允了,而且确实想一吐为快,回到寓所,我第一时间就坐下来开始写这一篇为文联君而作的小文,希望他一路走好,再无病痛。
文联成为我的同学,始于高二年级的文理分班。他来自103班,而我来自105班。每一个进入文科班的我们大多有着一些共同的爱好,诸如象棋、写作或乒乓球等等,我俩也不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还都成了一位长像甜美的女生的“哥哥”。她来自一个兵工厂的子弟学校,上课下课都讲普通话,性格却十分豪爽,入学即与文联同班,因此常以哥们相称。同时还有其他几位要好的同学也称兄道弟。我们形成了一个相对亲密的伙伴群,其中包括姐姐文苑、波娜,兄弟爱民、文联、建辉和妹妹雁子等。除了上课时间,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下棋、打球或辩论热门话题的情形相比其他同学而言,要惯常得多,相互之间也十分熟稔。
(文科班班委团委成员与班主任肖老师合影,后排右三为朱文联)
朱文联1969年10月出生于新邵县壕塘乡加乐村,初中毕业于长塘中学。印象中他总是戴着一幅有着深色边框的近视眼镜,个子高挑,身材健硕,说话做事有板有眼,下起象棋来认真而专注,但是常常要被那个雁妹子悔棋而据理不让。有时,你会看到他高高地举起被他“吃掉”的棋子儿,不让雁儿再抢回去悔子。但是有时也有采取措施晚人一步的时候,女生悔棋之后用双手死死摁住不放,非得让他同意她反悔不可,无奈之下,他就摇摇头,苦笑着任凭她悔去。这样一来,每次下棋输赢结果已经变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欢乐而珍贵的场景,时常成为清苦校园生活的一抹亮色。时至今日,三十年过去了,它还在我的脑海里时时浮现。尽管许多同学的样子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文联那哭笑两难、无可奈何的神态,仿佛已经定格。而他这样一走,我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重温那旧时的他的模样。心中就似堵得慌,不免要感伤起来。
文联给我的另一个记忆是他的文采。他在菜园文学社社刊《毛白菜》上发表的一篇习作《草甸情思》写得文采斐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当时进行“快速作文”探索的杨初春老师出的一篇自命题作文,他在30分钟左右一气呵成,文通句顺,写景怀人,借景抒情,情真意切。此篇也成为老师表扬的范文,并被推荐到《资江文学》刊载。前一段时间我在整理相关资料的时候又找到了被杨老师收录在他的《实用快速作文法》一书中的这篇作文,其中的片断现在读来依然让人可以回到那片茵茵的草甸,一起感受一个孤独少年的情怀。
从左到右,荒草满目;从右到左,满目荒草——这个,我熟悉而陌生。记不清是哪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这个唯一可以遣怀的乐园。在几天的独自沉思之后,我便愈想上这儿来了。
周围是一排排挺拔的柏树,围着的便是这个长满荒草的平地。中间依稀可辨的的小径,只可惜全被荒草淹没了。躺在松软的衰草上,闭了眼睛,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额头,想着家乡的黄昏,一种淡淡的哀愁和轻松感便由然而生。或者呢,干脆追逐着微微流动的白云,消遥于湛湛如碧玉的蓝天之上,便更有清闲舒适的感觉了。于是我便愈想上这儿来。
今天是中秋佳节……
今天比往常更有点孤独,也许是不合群的缘故吧,但我总认为自己的性情也大改了……如今,躺在冷清得有些吓人的荒草甸上,便很快回到了我的故乡。在那里,有我的父兄和亲人,我本来与他们是不可分离的,却为了考什么大学而到了这令人烦恼的地方来。如果父母能允许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厮守在那养我育我的地方……我不知道家里人现在在做什么,是正在烧饭炒菜?还是已经围坐在院子中准备赏月?究竟因少了一个人而有些冷清了!慈祥的妈妈又该念叨了吧?
躺在这衰草上,我忽然又想起了我的初中时代。……在那朦胧摇曳的竹林里,我、他、她围坐在竹林里的那块大青石上,互相畅谈自己的理想和信仰……可是,现在呢?……鸿雁不来,音讯杳杳……失去朋友帮助的世道又是多么地艰难哟!
……
二丈见方,衰草满目,就是这么个地方,我常常愿意,或者说愿意常常到这儿来。究竟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
高考一役,朱文联同学发挥不错,成为应届生中考上重点本科的一员,被录取到中南政法学院,为新邵一中这一届文科班创造的“历史记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后来,大学毕业他分配到怀化市检察院工作。由于时空上的隔离,高中毕业之后,我与部分同学重新联系上已经是20多年之后了,虽天各一方却素有往来,然而可惜的是与他却再未谋面。直到近几年,QQ、微信等兴起之后,我们又在起名为“文艺青年”的班级微信群有了交集。虽然在一段时间以前偶尔也见过他发发红包、冒冒泡,却未有直接的交流,只是在与其他同学的见面中会提到过他的一些零散信息,而我的心中一直在期待有一个重逢。这样的重逢几乎就快实现,我们“文艺青年”文科班部分同学已经在谋划今年适当的时候重聚。可是,今天中午却收到了噩耗,这个重逢,注定是缺失了些什么。这样想时,我会遗憾旧同学之间虽这样的相互牵挂却少无交流,时间却很可能在冷不丁时让我们再无缘重逢、无从珍惜,便更加增添了我此时的伤感。
尤其,今天消息出来后有同学还说好像半年前朱文联悄悄的退出了同学群。“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行了,悄悄的退群了,应该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屏蔽了。”不想让我们知道,有人说。还有人发现文联的妻子几个月前在朋友圈发出信息欲出售检察院家属楼的住房……想来,他当是一位清贫的检察官。但是这一切,因为大家疏于直接交流而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关注到他遭遇了怎样的困难却没有和我们同学说出来,真是应验了他文章中的那句话“失去朋友帮助的世道又是多么地艰难哟!”
可是,文联君,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我们知道你的情况,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吗?如果我们知道你的情况,也不至于与你同在怀化一年多的让金同学发出“来怀一年未及聚,明日相见阴阳隔”的悲叹;更不至于让曾经一直要悔棋的雁儿“道不尽此生歉意……”。也许,如果你知道“文艺青年”同学群会因为你的悄然离去而感伤满屏,你应该让我们有机会哪怕只是再见见你的模样……或者陪你坐坐,如果你知道……
而令我更为伤感的是,“文艺青年”微信群所界定的这个文科班,到目前为止,确切有信息证实已经有六位同学先后病故或意外逝去。这六位,都是上学时身壮如牛、成绩优良的男同学,他们中的四位都是班干部,在应届毕业时考上了本科院校,可谓是那个时候的佼佼者。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这些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出生的群体生存环境过于恶劣,还是这代人经历了短缺年代之后,生活条件看似改善了,而实际上食品安全、生活习惯、工作压力等因素从概率上提升了某一特定群体英年早逝的比率,无论怎么说,每次得到这样的消息,“英年早逝”这个词让人足以伤感唏嘘好一阵子。
也恰好是今天,我复读时插班就读过的另外一个文科班同学发来这样一个段子:
美国华盛顿邮报最近评选出十大奢侈品:
1.生命的觉悟。
2.一颗自由,喜悦与充满爱的心。
3.走遍天下的气魄。
4.回归自然,有与大自然连接的能力。
5.安稳而平和的睡眠。
6.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与时间。
7.彼此深爱的灵魂伴侣。
8.任何时候都有真正懂你的人。
9.身体健康,内心富有。
10.能感染并点燃他人的希望。
随后,同学们纷纷在认领自己拥有几件这样的奢侈品,有说五件的,有说三四件的,参与活跃程度似乎要高于“文艺青年”以往遇到的类似话题。而我比较了一下,这个班到目前为止,除了有消息说一位从“文艺青年”班转过去同学意外被害致死之外,并没有其他英年早逝的情况。究其原因,除了部分人比“文艺青年”班的晚出生一两年外,其他因素差异并不大。但从同学群交流和近几年的相互往来情况看,后者比“文艺青年”似乎要轻松愉快和活跃一些,也许这是“性格”使然的一个侧面吧。但愿从此以后的“文艺青年”都能得尽天年,寿终正寝,不要再出现英年早逝的案例,于国于家岂不幸哉!而大家同窗数载,经过岁月的沉淀,冷暖自在,无论谁遇有急难险情,能主动寻求一些安慰和帮助,也是我们乐于看到的。这也是友谊的意义所在。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友朋悄悄地离去却最后让别人给大家一个关于他的悲伤的消息。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同窗好友朱文联同学,愿他安息。亦作为祝愿生者的祈福之辞,愿你们今夜明朝都平安康健!
附朱文联同学生前照片,存此以作纪念。 |
作者简介
何远,高级会计师。七十年代生长在湘中小山村的放牛娃。“杨初春快速作文”训练的一枚早期产品。现供职于北京一家金融机构。业余时间偶尔以手写心,设有公众号《国民阿远号》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