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章成 || 我的老师亢世杰

我的老师

小冯

每逢教师节，就会想起我的老师亢世杰。

人的一生中，谁不经历学生时代？谁不接受学校的教育？谁心里没有几位难忘的老师？如果在你漫长的生命历程中，能够时常回想起这些对你的一生都有着积极影响的老师，那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儿啊！

我的学生时代，是在两地度过的:一处是故乡，一处是新乡。我的故乡在豫西洛宁县西山底村，村里有一所完小，设有初中，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那儿的初中二、三年级读书，班主任就是亢世杰老师。

亢老师中等身材，敦厚正直；一张方圆脸，宽厚朴实。我没有见他在课堂上批评过学生，学生们却都很自觉地遵守纪律。有时迟到了，站在过道上听讲，亢老师视而不见，只管继续讲课，或在讲课的间隙，示意同学坐下。

记得有一次，教室里鸦雀无声。有个汤沟村的同学迟到了，从后门探身向前面张望，发现老师端坐在讲台之上，赶紧把身子缩了回去。这个动作，没有逃出亢老师的视线，他即兴念出一句文言词:"探头者，溜之乎？"逗得同学们忍俊不禁。那个同学红着脸走进教室，亢老师把手一挥，课堂立马恢复平静。

亢世杰老师，是当时农村少有的公办教师之一。他教语文，讲课深入浅出，生动有趣。时常安排班组长在自习课上，监督同学们背诵课文，加深我们对课文的理解。下午放学后，他还喜欢把我们留在教室里，让我们赶写作业，或者让班干部朗诵他搜集来的剪报，或者把一些优秀文章誊到黑板上，让我们抄写，培养我们的写作能力。

那时，我老家的作息时间和城市还不一样，城市里一天两晌，上六、七节课就完了。俺那儿可是一天三晌，天不亮就要爬起来集合，摸黑到"水坑"里跑早操；然后点起煤油灯上两节早自习；到九点"饭时"吃早饭；"晌午"一两点吃午饭；"天擦黑儿"吃晚饭；饭后还有两节晚自习。每天上九节课，还要抽出时间帮家里干活，够紧张了，亢老师还要利用课余时间给我们补课。虽然一分钱都不要，同学们也习以为常，我开始可真有点儿不大乐意。

有回放学后，亢老师又留我们在教室里赶写作文。那天爷爷曾经吩咐我，要趁天黑儿前到寨外捡些柴禾用来烧火做饭。要知道，农村的孩子，都要替家里干活，我也不例外，因此心里很着急。见班长等同学把作文本一交就走了，我也动了心思，谎称作文写好了，作文本搁在家里忘带了。

亢老师定睛瞅着我问道:"你写好了？把写好的内容说一说再走吧。"

我没法子，硬着头皮站起来，把打好的腹稿当堂叙述了一遍。

亢老师听罢，点评道:"这篇作文，构思合理，有内容、有细节、很通顺。"随后，他对同学们说：“他能够背出来，显然是有所准备。你们谁能和他一样说说，也可以走。"稍候，他见没有人回应，接着说:"希望你们向冯康生同学学习。"

这句话，让我羞愧难当。

还有一件事，也使我记忆犹新。那时我迷上了课外书，好不容易借到一本《林海雪原》，怕人家催要，忍不住在课堂上偷偷地翻看。

当时亢老师正在讲《冯婉贞胜英人于谢庄》，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讲完一个段落后，突然点我的名，让我把描述冯婉贞的词"姿容妙曼"解释一下。我被这一激，毫无心理准备，站起来懵懵懂懂地说:"冯婉贞？长得好看。"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亢老师也微笑着解释道:"你们笑个啥？‘姿容’既指人的姿态，也指人的容貌，‘妙曼’形容美好，容貌和姿态都美好的人，是不是长得好看？"

"是！"

亢老师给我解了围，下课后招呼我去他那儿，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他的办公室。这是一排土坯房的东头，面积约五六平方米，前边靠西墙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作业本、墨水瓶、蘸水笔和一个戴罩的煤油灯，后面摆着一张床，既是办公室，也是卧室。

亢老师拉把凳子让我坐下，和蔼地问:"你喜欢看书？""上课时不看了，能做到吗？"我点点头表示"能！"

转眼间就要过冬了。有一天，雷校长召集全体师生，号召同学们利用下个星期天，低年级同学要背上挎篓，到地里去拾玉米茬和干树枝；高年级同学要自备干粮，带着扁担斧头上山砍柴，准备冬季烤火取暖用。学校冬季取暖的方式，是在讲台两边的空地上点燃两堆柴火，给教室增添一点热量，让学生们下课后可以围着火堆，烤一烤冻僵的手脚。

亢老师见我的腿脚已经不灵活，上不了山，就给我安排了一个比较轻巧的活儿。我接受了任务，回到家里兴冲冲地问爷爷:"咱这儿谁家有大秤啊？亢老师让我借一杆秤。"爷爷说:"后院你赵宏叔家在街上开食堂，他那儿有大秤，你去准能借出来。"

到了星期天，我拿着大秤守候在校园里，等待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把他们挑回来的一担担柴禾一一过秤，记下每个人拾到的重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亢老师既照顾了我，也让我和大家一样贡献了力量。

高年级同学们拾来的柴禾，除了本班使用以外，还拨出一部分支援低年级同学。另外，冬天烧剩下的，也会交给伙房，赞助住校的师生。

亢世杰老师就是这样，他不当众揭学生的短，不用批评压制学生，树立自己的威信；他能够维护学生的自尊心，用激励的方式代替批评，让学生自我反省。他保护了我的读书习惯，没有把我对文学的爱好扼杀在摇篮里，这使我非常的感激、尊敬他！

后来，我逐渐失去了自理生活的能力，成为一级肢体残疾人。虽然身处逆境，仍然热爱文学，乐观向上。我想，这与父亲的不离不弃、辛勤守候，老师的循循善诱、关怀照顾分不开吧？！

创作于新乡市爱心枫乐园敬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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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冯章成，微信昵称小冯，出生于洛宁县景阳镇，现住在新乡市社会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