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林一火的诗
林一火的诗（六首）
城市的磷火
远望，高高的居民楼
像一面高耸的峭壁
一户户人家，如一排排黑窟窿
人，每天鸟儿一样外出觅食
晾晒的物件，如经幡飘扬
入夜，倦鸟逐次归来
窟窿里亮起的灯，像闪烁的磷火
花儿，倒叙的一生
故去。如花凋零
化疗。说可以杀掉扩散的病细胞
手术。说可以剔除长病的那部分
再痛，住院。痛，打针
微痛，吃药。不适，先忍
再养家、再育孩、打三份工、改嫁
养家、育孩、结婚、打一份工
辍学、家贫、念到初二
兄妹五个，排最后
小时玩耍，总是笑呵呵地跟在我们身后
短发、红脸蛋，小白牙
像黄家坝那些摇曳的山花
风一吹，就浅浅地笑
我的泪，要省着点流
黄小娥去福建打工那天
是绕着半山腰的村小学，沿山下的小路走的
七岁的儿子在操场边看到背着行李远去的娘
先是大声喊，接着是哇哇地哭着追
哭声在山谷里回荡，像锥子，扎心
九岁的姐姐跑过去，把弟弟搂在怀里
边安慰，边给他擦泪
老师问，你怎么没哭？
姐姐说，我的泪要省着点流
要不，想妈妈时，泪就没了
乡 恋
地点：成都往南丘陵地带
烙印：人多、地少、闭塞、贫穷
名字：黄家坝
碰触一个烙印，心就扎痛一次
提及一次名字，就像讲起娘亲
丑。您却一直甜着梦
穷。魂，也还要回到您怀里
有些烈焰，总刺痛我们的眼
碰瓷的老妪在雪地里躺了很久
被抓的小偷蹲在墙角一直在发抖
按摩房的少女在马路上哭泣了半夜
卖假耗子药的青年被打的鼻青脸肿
逃票的民工拎着编织袋被揪下了列车
……
刚借钱把孩子送进医院的农民，仍递给乞丐两元钱
二老都躺在床上的下岗工人，仍抽空去做志愿者
每月一千五的环卫工，仍排队给灾区捐了一百
带着假肢的退伍军人，仍在小学门口义务指挥车辆
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仍站起来给老人让座
……
在路口，在街巷，在身边
她们或他们。像烈焰总刺痛我们的眼
说说，后事吧
1
早说，晚说，可能都要说点儿
趁明天和意外都没来
就提前，说说吧
2
生在南方，长在南方
活命在北方。撒手在南北就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还是让肉身归根吧
毕竟是从南方泥土里爬出的一只蚂蚁
3
不说遗产了，一家人勉强活命，也没啥留下
说说遗物吧。几套旧军装，留下做衣冠冢吧
毕竟在部队，穿了二十多年
衣冠冢建在东北吧，毕竟真情在那里栖息过
4
一堆书，还是想说说的
攒的、买的、借了没还的，都留着吧
虽然读完的不多，但一看到那些书
感觉里面的知识，就都成了咱家的
留着吧，给真正爱读书的人
5
再说说文字吧。写过一些文字
但自己能看得上的不多
想过整理出本书，却一直没做
本乃无名鼠辈，干嘛要图个虚名
能留的文字就留下吧，消失了的就随风吧
6
再说说朋友吧。交往过不少人
成了朋友的，掰着指头数也没几个
撒手的时候，就不要告诉他们了
省得惹人家不高兴
7
祭日、清明就不要烧纸了
习惯了不富裕，何况污染还很严重
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儿
点根烟或者读一段文字给我，就够了
林一火，男，从军多年，一直酷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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