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王军红：穿高跟鞋的老板娘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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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63期︱

编辑︱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穿高跟鞋的老板娘」

文/王军红

我租住的门面房就在这条老街的中央。

老街住的都是老街坊，是十里八乡的村子里有些想法和脑筋能折腾的农民。男人们多是接下些生意再为客户上门安装，或者再开上车（面包车居多，摩托车、机动三轮车也混迹其中）跑些其它副业。这些基本都是地方上有本事的能人，不比穿戴，不比消费，只比谁一天下来揣回的票子多，往往是抽着三五块钱的劣质香烟、蹲在角落里看别人下棋的不起眼邋遢男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百万富翁，而坐店看门就成了老板娘们当仁不让的工作。

冬天撵着日头晒暖暖，夏天省着自家电费蹭邻居的空凋，眼珠子却盯着自家门店，生怕漏掉一个买卖。一条长凳，一把干炒瓜子儿，再加上一个酸溜溜的话题，就消磨掉半晌工夫。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们在一起绝不同于男人，她们的目光都在彼此身上。谁的裙子时兴，谁的毛料尼子是名牌，谁的擦脸油是进口的，甚至哪一家开业，哪一家关张，哪一家嫂子的儿媳妇结婚五年了还不生娃……

我一直认为能当老板娘的女人才是最有本事的女人！农民不像产业工人或教师干部，到了月底拿卡领钱。能开门面的农民身后大多有一个精明的“娃他妈”当掌拒的。能撺掇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像提款机一样月月吐出钱来，且不用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土中刨食，享受着城里白领小资才有的闲适与情致。关键是完全掌握了一个男人的经济命脉，还要让他心甘情愿引以为豪。时刻将男人放在视线之内不许他在外面胡逞——这样的女人岂是无能？

要当好老板娘的首要条件是你必须够淡定、会打扮。

街面上不同于村里。总有些端着铁饭碗或发了横财的女人很拽地从你眼前走过。她们的高跟鞋很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时刻提醒你该行注目礼了。想来男人的注目礼是女人最受用的幸事之一。有心的老板娘们自然体会出个中意味，她会在最快的时间段内妆扮成丈夫最心仪的样子。她无法阻止自己的男人去看别的女人（也许偶尔也有令她们心动的帅气男人），她只有下了决心把自己也修炼成一个有气质的漂亮女人。掷了结婚时俗气的花袄，换上了风衣；掷了棉窝窝，登上了皮靴。把地摊上淘来的雪花膏藏在隐蔽的地方，既使不常用也要在梳妆台前放上一排印着外国字的精致的瓶瓶罐罐。

高跟鞋是最不可或缺的。几乎所有女人都发现，一双合适的高跟鞋就是女人一半的风姿绰约和另一半的不凡气质。只要你有勇气穿出高出凡俗境界的高跟鞋，你的美丽人生便就此打开。你会不由得挺胸收腹昂首向前，自信的气场会由内而外充溢每一个神经和毛孔，令她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更使所有老板们眼前一亮：啧啧，你瞧瞧人家的婆娘……

店铺里的男人们一般只有四双鞋：棉鞋、凉鞋、皮鞋，还有一双只有在干粗活时在“节俭”女人的强令下换上的旧鞋。而女人的鞋柜里永远少一双正在流行的高跟鞋。

精明的老板娘自然知道，穿着丝袜用五个脚趾挑起高跟鞋将脱未脱的样子是女人最迷人的时候。潮剧和时尚最大的功用便是：教会了许多原本木讷且羞涩的没有太多文化却无所不能的中国妇女怎样去拥抱生活。她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们在男人的点拔下学会了做生意，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把传统的男权社会扭转倒挂。一边催促男人们快出去赚钱养家；一边唠叨着自已照顾全家老小如何辛苦；一边瞅个机会打几圈麻将，跳两曲广场舞；一也夹着帐本收帐借款到处哭穷。事实上，许多老板不便出面的事老板娘却干得有声有色。

其实从一个打扮时髦谈吐自信的老板娘身上顾客可以看出许多内涵：老板的实力和审美、店面的经营状况、是否值得与你长期合作。中国经济长足的发展实际上最得益于中国那“半边天”的努力和觉醒。女人是现代家庭的核心，是社会日常消费的主体，更是许多不可替代工作岗位上默默奉献的劳动者。老街上的“老板”们都惯着自己的婆姨，他们知道，如果没有哪些看店的老板娘风雨同舟的守候，攒下的那些钱又有什么意义。

“高跟鞋”就是老街一道靓丽的风景，与硬朗的水泥地一起演奏着一曲曲骨感的打击乐。站在那几寸之上的其实是一颗颗不肯低眉尘世的火热之心，在奔忙和感慨中轻抚岁月收获着恬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