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金鱼这件事

养金鱼这件事

有些听说很厉害——比如风水宝宅，丰年有余，年年有余，家家有余——丰年不是我能做到的，家家有余，我听出了谐音之意。于是，我有了一个鱼缸——一个直径在十五公分左右的玻璃缸，不错吧，我对自己说。在还没有想到金鱼和养金鱼的时候，我把鱼缸放在一个角落里。这样，就容易把它忘掉，这样，还容易忘掉很多东西，包括那些听说。

鱼来了。我说不清它们是怎么来的——当然是买来的——三条——买来的东西很多，和这三条鱼一样，动机应该是有的，但很难说得清。所以，有一些东西，很快就成了废物。所谓废物，就是那些动机瞬间失去的东西。

有一则寓言说：养金鱼，可以一周换一次水，或者半个月换一次水，也可以一个月换一次水；如果忽而一周一换水，忽而半个月一换水，然后一个月一换水，养金鱼就会成问题。

无论如何，我信这则寓言。因为，我相信，在这个世上，做什么事应该不难。在三个周期里，我选择的是一周一换水。很明显，这一选择有为我的成分。在勤恳和懒散上，我一直选择前者。其实，这也不完全是我对自己的选择。小的时候，我玩过陀螺，我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它，陀螺就不停地转。慢慢地，我发现，我就是那只陀螺。不同的是，当那些鞭子不再抽我的时候，我依然停不下来，这时候，所有的鞭子像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地时时处处跟着我。我比那只陀螺更累，因为，我从来不曾在光洁的场地上旋转。在很多坎坷泥泞中，我真想随便躺倒在某个地方，就那样永远停止转动，奇怪的是，我停不下来。在诸如勤奋和懒惰之类的声音里，我习惯了勤奋一类的旋律。在彩虹和乌云之间，我和多数人一样，总是把欣喜之情投向彩云，而不是乌云。

过了不多久，一条金鱼死了。它横躺在水面上，以无为的牺牲证明了我的养金鱼有问题。我把问题归结在金鱼和我身上，这说明我是对的。我以那两条依然活着的金鱼认定换水周期——那则寓言——没有问题。我的问题是，养金鱼应该还有很多寓言，可我只知道这一则，对于那条死去的金鱼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对于它而言，它的生命主旋律不止这一寓言，并且，这则寓言或者算不上它生命的主旋律，或者只是次主旋律。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寓言，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则属于我的主旋律，我只知道，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

我在寻找更多的养金鱼的寓言过程里，发现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寓言大师，他们的说教没有不让我感动的。我竟然不知道，今天，我生活在一个漫天寓言的世界里，即使养金鱼这样一件小事，也有排山倒海般的寓言大潮让一个人陷入洪流之中，不知所之。

剩下的两条金鱼也都死了，可鱼缸还在，还有那么多的养金鱼的寓言，我在一些时候，也还会想养金鱼这件事。

202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