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艺术的目的 | 《论语讲析》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语 译
老师说:“《诗》三百篇,用一句话可以涵盖,就是‘思无邪’。”
讲 析
“思无邪”三字也许来自《诗经》,但原本不是用来批评《诗经》的,这可确定。孔子用“思无邪”三字来论点《诗经》这本书,便很有趣。《诗经》虽然包括了《风》《雅》《颂》,作者有忠臣孝子,也有旷男怨女,来源很复杂,内容有的有益“风教”,有的无益,但整体上言,这些诗都是真心的创作,都是至情流露,所以从这个角度言,三百篇都是“无邪”的。这个解释有积极的意思,因为写诗的人纯真而无邪,读诗、解诗的人也要纯真,且心无邪念才好。这牵涉到一个人对艺术或文学的态度,艺术(包括文学)的目的不在道德,但好的艺术却能发挥道德的功能,就像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当一个人面对盛大的美景如日出时,心灵必定是崇高的,崇高即圣洁,这是“好”的艺术都有积极道德作用的明证,但追求道德的美善,不是艺术的最高目的,道德只是艺术的副产品。
文学不一定要歌颂光明,诗也不必尽在正面立论,文学上呈现的阴暗面,其实是衬托证明光明存在的必需,所以孔子判定所有文学家、诗人的艺术创作都是无邪的,而欣赏者也要以无邪之心,才能进入文学与诗的真实世界。
其次需说明的是,此章标明“《诗》三百”,便不由得不使人想起《史记·孔子世家》中有段记录:“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
这是在经学历史上最早的“删诗”之说。历来学者,赞成“删诗”的人很多,如欧阳修、王应麟(南宋学者,学宗朱熹)、顾炎武(明末清初学者,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儒”)等人,反对的人也不少,如孔颖达、朱熹、崔述(清代考古辨伪学家)等人,当然各有理由。
综合而论,孔子有整理《诗经》的事实,但“删诗”之说不可轻信,《论语》屡屡出现讨论《诗经》之篇章,除本章“《诗》三百”之外,《子路》篇尚有:“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都以《诗》三百为成数,可见在孔子时,《诗经》一书已是三百余篇,与今天所见,差异应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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