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之关于读书的艺术

宋朝苏东坡好友黄山谷所说的话实在是一个读书目标的最佳共识。他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他的意思当然是人如读书即会有风韵，富风味。这就是读书的唯一目标。惟有抱着这个目标去读书，方可称为知道读书之术。一个人并不是为了要使心智进步而读书，因为读书之时如怀着这个念头，则读书的一切乐趣便完全丧失了。犯这一类毛病的人必在自己的心中说，我必须读莎士比亚，我必须读索福克里斯，我必须读伊利奥特博士的全部著作，以便我可以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我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成为有学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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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并没有人人必读的书，但有必须在某一时间，必须在某一地点，必须在某种环境之中，必须在某一时代方可以读的书。我颇以为读书也和婚姻相同，是由姻缘或命运所决定。世上即使有人人必读的书如《圣经》，但读它必应由一定的时期。当一个人的思想和经验尚没有达到可读一本名著的相当时期时，他即使勉强去读，也必觉得其味甚劣。孔子说五十读易。他的意思就是说，四十五时还不能读。一个人没有到识力成熟的时候，绝不能领略《论语》中孔子话语中淡淡的滋味，和他的已成熟的智慧。

我以为一个人能发现他所爱好的作家，实在是他的智力发展里面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世上原有所谓性情相近这件事，所以一个人必须从古今中外的作家去找寻和自己的性情相近的人。一个人惟有借着这个方法，才能从读书中获得益处。他必须不受约束地去找寻自己的先生。

在中国，我们常听到勉人“苦读”的话头。从前有一个勤苦的读书人在夜里读书时，每以锥刺股，使他不致睡去。还有一个读书人在夜里读书时，命一个女婢在旁边以便在他睡去时惊醒他，这种读法太没有意思了。这种人已完全丧失了读书快乐的感觉，凡是有所成就的读书人绝不懂什么叫做“勤研”或“苦读”，他们只知道爱好一本书，而不知其然地读下去。

我正在困惑读什么书，该怎么去读时，林语堂的话让我豁然开朗。读书要想获得真正的享受，读书必须出于完全自动，想读时，便读一下子，只有如此，方能获得真正的读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