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槐序•跋 .杂文集(连载八) 写给我两个故乡的情书 ——《山海情》自序
李继槐序·跋 .杂文集(连载八)
写给我两个故乡的情书
——《山海情》自序
李继槐
1988年,一股浓浓的绿绿的风,从海南岛这块四季如春的土地上,越过琼州海峡吹向莽莽苍苍的北国大地。
许多嗅觉十分灵敏的知识分子,立刻从中感觉到一股自由与创造的热风,于是就形成了十万人才下海南的大潮。自小就不安分的已届不惑之年的我,就也不甘寂寞地带着我的几本书,带着我二十年的编辑和记者生涯,挤在年长的和年青的知识分子中间,迎着海风,踏着海浪,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块红土地上。尽管由于种种原因,那十万大军中的大部分并没有留下来,但我仍然留了下来,经过一番艰难与拼搏,如今我已深深扎根在这片海岛,而且常常自豪地告诉人们:我已是海南人了。
人生道路上这一重大转折,连小时候妈妈给我请的算命先生都没有预测出来,我搜索了半天,连我自己的梦中也未曾有过这种征兆,可见人生道路之深奥莫测。
如今,我已深深爱上了这个第二故乡,但我并未忘记我的第一故乡——太行王屋二山,尽管那里的山没有这里浓绿,尽管那里的土没有这里肥沃,但那许多袒露的巨石上写有我童年的诗,那清清的山泉中流有我少年的汗,那里的山川草木给了我灵感与智慧,那弯弯的布满了碎石的山路给了我敢于跨越大海的双脚。
于是,我就产生了将这两个故乡连接起来的愿望,以便给人生道路上的这一重要转机留下一点履痕,庆幸的是南海出版公司的编辑朋友们愿意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于是,我怀着感激之情翻箱倒柜,把八十年代以来,我在中原大地和天涯海角写下的一些诗、文凑合成一个集子,并因此取名为《山海情》,献给我两个故乡的认识与不认识的朋友们。
这个集子收入了我一部叙写唐玄奘西天取经真实经历的长篇叙事诗《神力》,十七篇报告文学和散文,数十篇寓言和哲理诗及一小部分杂文,并将前辈著名作家与老师韶华和金江为我两部书写的序言也收在附录中,以便留作永久的纪念。
我的这些作品艺术上虽然粗陋,但却能够从中窥见我的人生轨迹、艺术见解及我对现实人生的一些思考,特别是那些寓言及哲理诗,讲的虽是一些荒诞不经的小故事,却是实实在在地从生活的五谷中酿成的一杯杯酒,也许还带点苦味和辣味,却多少能够兴奋一下人的神经。
感谢生活,感谢愿意看一眼本书的读者。还要特意感谢我十分敬重的老师——前辈著名老诗人公木先生,他以80多岁的高龄,毫不犹豫地欣然命笔,题写了本书的书名,无疑为一块砖石镀了一层金辉。
是为序。
1994年10月
作者与著名诗人、中国寓言学会
会长公木先生合影
(注:《山海情》一书,1994年12月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发行,著名诗人、吉林大学校长、中国寓言学会会长公木先生题写书名。)
拓荒者(报告文学)
——记全国优秀班主任陈秀娥
李继槐
这里,有我的事业
十六年前的秋天,一个稚气未脱的姑娘,扛着个小小的行李卷,带着幻想走来了。她从新乡师范学校的大门里走来,从沁阳县那繁华而富饶的大平原的故乡走来。
她沿着济源县轵城公社那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走着,攀登着,热汗顺着她那梨花似的脸蛋,一滴滴落在石子小路上,她越走越高,终于走到也许是她终生的落足之地——石寨小学。她,就是今天的全国优秀班主任陈秀娥。
当别人告诉她,这就是她将要长时期工作生活的地方的时候,她惊呆了。这哪里像个学校!孤零零的一个小山头上,座落着几间破房子,没有围墙,更没有校门,除了路边一棵孤独的洋槐树之外,四周全是迎风摇摆的荒草,沟壑纵横,山头林立,望不见村庄,只有对面山洼里飘出来的几股淡淡的炊烟,告诉她那里住着人家。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赶紧关上屋门,笨拙地点起了煤油灯。山村的夜静得出奇,连远远的山坡上狐狸那阴阳怪气的叫声,她都听得非常清晰。她愣愣地坐在灯前,那灯火辉煌的城市,那小鸟一样欢快的同学,那温暖明亮的家乡,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现出来,在学校的时候,她那么急切地想走向社会,可一走进社会,现实和理想竟相距这么遥远,她默默地坐着,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蓦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轻轻地,细细地,好像是想惊动她,又怕惊动她。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伯,手里颤巍巍地捧着两张揉皱了的纸进来了。他谦恭地陪着笑脸,好像要求人办天大的难事一样地说:“陈老师,我……想求你帮我写封信,这是纸。”说着赶紧把两张纸递了过来。
秀娥赶紧把老人让到椅子上说:“大伯,以后写信不用拿纸,我这里有。”老人连忙欠起身说:“啊,不,老师,我有纸,有纸。”
信写好了,秀娥把老人送了好远。老人千恩万谢,嘴里不住地说道:“唉,还是识文断字好啊,你看这不识字多难,多难啊!”
送走了老人,秀娥的心境怎么也不能平静了。农民,他们用辛勤的汗水培育了我们这些小小的文化人,却用如此卑恭的态度来求我们给他们写那么一封信,这种历史的误会再也不能重演了,如果让他们的后代还像他们那样远离文明,那是我们多大的罪过啊!
她从队干部们那里还了解到,这里的群众大部分都是文盲,甚至在八、九岁的适龄儿童中,也有百分之十二没有入学。是他们不知道文化的重要?不是,他们深受没有文化之苦。这里的生产长期停滞不前,人民的生活十分困难,可买来化肥,却因为看不懂说明书,胡乱施用,把庄稼烧死了,青年男女写封情书,还得求人!
难道新时代的儿童,还要像老一辈那样一辈子当个睁眼瞎吗?不,再也不能容许这些幼小的心田继续荒芜了,我应该在这里耕耘、收获,我的事业就在这里。她和衣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以前不过是个孩子,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成熟了。
他们并不拒绝文明
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不能上学?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她决定从最难的两家开始工作。
天刚蒙蒙亮,山村的早晨清凉清凉的。她走进了汤爱玲的家里,挑起水桶就出门了。当她往水缸里倒水的时候,汤爱玲那双目失明的父母才听出是个陌生人的声响,赶紧走出来,伸手摸着秀娥问:“你是谁呀?”
小爱玲也跑了出来:“爸、妈,这是学校的陈老师。”两位老人忙不迭地夺扁担,连连说:“哎呀,陈老师,当不起,当不起呀!”
“大伯,大娘,我闲着没事,给你们挑担水,不值啥。”说着,挑着水桶又出门了。
晚上,秀娥又来了,帮爱玲喂罢猪后,不声不响地把老人的脏衣服也带走了。
有一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去帮这个艰难的家庭料理家务。时间长了,两位老人也不客气了,竟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有一天,老人忽然问秀娥:“闺女,你总来帮我们这些瞎子的忙,图得啥呀?”秀娥说:“别的不图啥,您老俩要是觉得我也能替爱玲做点事,就让爱玲上学吧。”
两位瞎老人,许久没吭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陈老师,就冲着你这一片好心肠,我们……说啥也得让爱玲上学!”
她踏着欢快的步子来到汤法窑的家,亲热地抚摸着他那患过小儿麻痹症的儿子问:“小强,你想上学吗?”小强眼泪汪汪地说:“我太想了,就是不能上。”“那就跟我走吧!”汤法窑急忙上前拦住:“陈老师,他不能走路,我们又没空送他啊!”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每天来背他!”
她真的每天来背,风雨无阻地背了五年,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她背着小强冒雨回家,在一个悬崖边摔伤了,鲜血染红了裤腿。小强挣扎着说:“老师,你让我爬吧,我能爬回家!”她命令他不准动,自己脱掉了鞋子,光着脚,继续向上攀登。小强在她的背上挣扎着,抽泣着,眼泪和大雨一起浇透了她的整个身子。如今小强已经长大了,还是常常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的老师!”
她不辞辛苦地动员了一部分适龄儿童入学,但还有一部分仍然不来上学。她一了解,原来是家里生活困难,交不起学费。
这下可把她难住了,怎么办?她苦苦地思索了好几天。一天,她走上山间,偶然向下一望,一条蜿蜒的荒沟吸引了她。那条大沟足有几十亩大面积,都是好土,却连一棵树毛也没有。她突然生出了一个设想,拔腿就往学校跑。
她的设想立刻得到老师和干部群众的支持。她利用假日,带领学生,开了四十六块小片荒。在那条三十多亩大的荒沟里,栽了三万株树苗,粮食当年就见了收益,三万棵树苗,也和那些欢乐的小学生一起成长。几年时间,学校富起来了,不仅解决了学生的学费、书费、作业本费和少数学生的医药费,还添置了一部分教具、办公用品、图书等。又在大队支持下,盖了六间宽敞明亮的教室,打了围墙,使荒芜不堪的学校焕然一新,适龄儿童全部入学了。
朗朗书声,在山野间回荡。这个长期被科学文化之神冷落了的小小的山村,开始起飞了。
耕耘,在荒芜的心田里
她为这些在家里还摸着母亲乳头睡觉的孩子提尿罐、缝扣子、穿衣服。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孩子们这个喊:“老师,我要屙屎!”那个喊:“妈妈,我要尿尿!”这个把被子蹬开了,那个把同伴戳醒了,她都要一一起来料理。
冰冷的湿漉漉的床铺冻得她直打颤,但当她听到孩子们那均匀的轻轻的酣声的时候,她也渐渐地睡着了,做着一个母亲的甜甜的梦。
(载1984年《妇女生活》第4期)
李继槐,河南省济源市人,现为海南省委宣传部高级编审、省政协历届委员联谊会委员、入列《海南省高级专家名录》及省政府高层次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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