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诗】鹰。或者高天
天空永远在高处召唤。
──题记
·１·
仅是短暂的瞬间，它就从栖身的崖壁
重展翼翅，凌空而起！像
扶摇直上的屋顶，托住庞大的天空
又像力拔千钧的利剑
大梦一样，君临我的头顶
怎样的力量贯注其中啊！它抓起
又放下大地。秋天
就如此辽迥空旷：山高。月小。水落
石出！这悲风中骤降的使节
天空的帝王，苍茫的挑战者！像一束光
一盏灯：照亮大地的辉煌
和废墟，照亮一本
被不断打开，又不断合上的典籍
面对它，我的言辞注定零碎不堪。闪烁
游移。这桀骜、狂想的斗士，犀利
而迅疾！像穿破云层的闪电
凌驾于山川万物之上！翅膀咬住天空
天空就是唯一的方向。而它只是飞翔
比一切事物更高，更快，更强
那孤独的啸唳，那毛羽间的冷峻
和沧桑，使我谦卑，更使我
坚信：这一切，终究要被人说出
·２·
多少人放弃了梦和向往，多少人
只看到三尺远的地方！而它仍旧高翔着
一动不动地俯瞰，俯瞰着
我们麻木的脸庞。像怯于表述的自白
从激情开始，到渲泄结束
它的眼，一只照耀英雄的思想
和行动。另一只，永远藏在黑暗背后
成为智慧。漫长的道路，道路上的艰辛
风尘。它始终拒绝流露：一个词
或一个音节。甚至半翎羽毛的暗示
它始终沉默着。像坚硬的钢铁
只有意志和骨气，才能正视
或看透那苍茫的眼神
我因此被它击中，刺痛。但我仍坚持
祈望，谛听：它随意拉大
或缩小与大地的距离。从一片云
到另一片云。它灰黑的身影，在天边
成为偈子或箴言：凝炼。结实
沉重！它摇动并清除我骨殖中的尘埃
又将我紧紧充满。使我越来越轻地
看见那些纸上漂泊的灵魂，忧郁
而孤独的灵魂，被亲近，安妥
被另一种姿势拂拭，洗净
而它依然沉默。比我的双眼和灵魂
更深。比所有故乡和远方
更远，更渺茫！那隐约其辞的光
使我联想到：命运的秋天
历经苦难磨砺后，一个优秀男人的
安祥，肃穆和澄静
·３·
如果精神能够出窍，自由飘浮
肉体能走多远？如果大地不断上升
或者下降，鹰，又能飞多高？
在生命无法抵达的领域，它仍在飞腾
这披风执雨的剑客，轻轻煽动
沉默的巨翅，便远离了尘世和人群
远离了低矮的山峰。燕雀。落日
和扑朔迷离的云霓。它拒绝了鲜花
也拒绝了掌声。它只是不断地俯冲
滑翔。粉碎一切障碍。然后冷峻地上升
这高蹈坚卓的猎手，它唯一的渴求
只是下一次，更高更远的航程
现在，整个大地，都在它翅下盘旋
我们所能理解的天空，也在它翅下
盘旋。现在，在它眼中：上升
只是大地在下降。下降
只是天空在上升！这高亢的乐章
遍洒水晶的音符：神圣。健康
明朗！这梦寐的英雄，天空的心脏
比正午的阳光，更加灿烂、辉煌
·４·
而我多么不愿说出：这只是我的幻象
在黄昏之前，在夏天的雷鸣
震动黑暗之前，它就进入了比天空更空的
深处：像一团火。一团曾经的火
在天边静静消逝。它同时带走了天空
整个的天空。它使我感觉到痛
空洞而彻骨、撕心裂肺的痛
现在，它在我目光之外。偶尔几翎细羽
寓示着高天的意义。现在
它在我感觉之外。有些恍惚
更多的却是沉重。现在，我被它完全牵掣
震撼。那扫荡的力，让我伤害般怀想
并固执地相信：它仍在高处！在
另一个天空，与我们息息相关
却被我们久久淡忘的天空
·５·
那么谁能破译它飞翔的言辞？谁
能看透它所抛弃的红尘？这熙攘的俗世
仓皇的人心。名利。这破败的
瓦檐。瓦檐下那一张张
麻木、冰冷的面具——他们
谁，能晓谕它毅然远去的沉默身影
我们冥想并期冀永恒的事物
比如钟爱的脸。盛开的花
和春天。而往昔的美丽，正不断消失
正如头顶的天空：瞬息万变！而
高高在上的鹰，这孤悬的明镜
照出了我们的归宿和困境：活着
就注定要被抛弃，也要不断地抛弃自己
我因此坚持谛听：这智慧的短句
这昂奋的乐章！我看见它不说话的冷眼
在自己的血和梦中歌唱。无边
无垠地歌唱。天空就是方向。而它
高踞方向之上！在它下面
是大地。村庄。人群。废墟和死亡
而它头顶，是纯洁的高天的圣光
·６·
我因此坚信它仍存在。坚信
只有它，才能打开我紧闭的身体
振动我内心的秩序。表达我
血液里的渴望
那如铁的羽翼是我渴慕的勇气。是我
一生不断寻找的力量。那尖喙
那不说话的冷眼，让我不断仰视
不断梦想。它给予我祈祷
和忏悔的信心。它让我的血发紧
让我的心坚硬。它，让我歌唱并赞美
它远离了一切。因此拯救了我
沉沦的肉体和灵魂！它扶住
这即将倾圯的时刻，并让我抱住
内心的激情和文字。它让我看到
天空，永远在高处召唤。而一只鹰
它镀亮了黑暗，并引领着我
追随它的意志，走向更为高峻的峰顶
·７·
是的，天空，永远在高处召唤。鹰
永远在高处呼唤！这刚猛的勇禽
高照的图腾。作为人类永恒的向往
和生存背景，它
使我这篇文字，光芒闪熠
那么是时候了！这起风的夜晚
我凝望着那神示般的鸟，那居高临下
的鹰：大地的福音书
或我的安魂辞！是时候了
我放下玩味的经卷，放下半生的疑惑
和询问。我张开双臂，只握住
与生俱来的血脉和命运
我知道：天空永远在高处召唤
灵魂，永远在向高天回应
是时候了！我望住那唯一真实的翅膀
那唯一甜美的大梦。在天亮之前
我要靠它提升我的灵魂！我要让梦
和飞翔，覆盖我的一切。我要让心
和自由的翅翼，达到崇高
宁静，纯粹和永远的洁白无垠
有刀哥，但不只有刀哥
看教育，但不只看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