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屋记忆
老屋记忆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七岁的父亲殁了父亲,父亲九岁那年跟着他的母亲、我的奶奶,改嫁来到了现在的村庄,后来父亲又有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父亲因是外来寄人篱下的,没有土地,也没有自己的房屋。新中国成立后的土地改革运动时期,已有妻室儿女的父亲,以贫农的身份分得了土地,同时分得了地主家的三间出檐大堂屋和一个大门,便于1954年在自家的一块地里,打庄修建了房屋,这便是我们家的第一个栖息地、也是我的出生地——老屋。
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地,父母终于结束了带着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东家住一阵西家住几月的寄居流离日子,父母常说这是托了毛主席的福,托了共产党的福。而且,父亲就在那个时期入了党,还当上了农业合作社的干部。后来,老屋里又出生了两个弟弟,先后娶进门了六个儿媳,出嫁了姐姐,艰辛但富有生活气息地度过了几十个春秋。
农村打庄或叫打庄廓、盖房子,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穷人翻身做了主人,正要扬眉吐气呢。既是件大事,就马虎不得,父亲便请了阴阳先生,少不得一番察勘。方位确定后,开始打桩拉线挖地基、夯土墙。四面围墙合龙,便择定吉日在南墙正中挖开大门,及至盖房。那时候的打庄、盖房,都由村人互相帮工完成。老屋算是标准的北方建筑,坐北朝南,呈正方形似城堡,十二功小型制,墙高十二三尺,墙基宽约二尺八墙头收窄约尺八,墙的高、厚主要利于防风防寒和安全,庄廓的东西两边不远处各有条人车行走的土路,一条叫新营路——通往新营公社所在地的路,一条叫立路子——通往峡口、走向山外更远的世界。老屋与其他人家的庄子相距二三里的路程,地处中川,东北角对着水库峡口,亦无树木遮拦,新的“生命”随时经受着沙沙作响的西北风的考验。老屋是否风水宝地不得而知,但父亲独脉以下开枝散叶,衍生至今已六十余众,也算子孙成群、长贤子孝的福地了。
房屋临墙而盖,跨墙前墙为自制的土坯垒砌。老屋西面为主方——堂屋,是用地主家分回的三间原间架“一边盖”浪腰结构盖的,只是为了多盖几间房,抽出了中间一道椽子盖在了南面的门房上,大出檐即成了小于大出檐、大于普通檐的虚挑檐,除比其他房子间架高大外,用料也好一些,柱梁檩椽多是松木,椽子分沿椽腰棒后椽三道,间距均匀地挂在四架檩子上,前墙由上下门栓为轴的四扇门、两个福字型居中方矩不等格子的大窗子和窗板组合而成,窗子挂于窗耳上,天热时掀开挂起采光又纳凉,门窗上方和柱梁结合部有木雕花纹装饰,门槛尺二三高,两个窗台以下是土坯墙,就门面而言蕴含了国人注重“面子”的思想。在缺瓦又无望板的年代,屋顶的处理也散发着朴素的智慧,先在椽子上固定好枝条编制的笆子,铺上二寸厚的一层干麦草,压上寸把厚的干土拍平,再摸上一层长草和成的粗泥巴,待稍干后多人脚踩棒砸锤实,细草泥覆面,同时在前沿摸出半圆形的拦水鼻梁六七个,相邻鼻梁处为雨水流槽,槽口固定青瓦,青瓦三分之一伸出房檐,便于出水,也防冲毁檐口。屋内西间盘有整间的大炕,炕的上端放有门箱,炕中间吃饭喝茶时放上炕桌,另两间放置几件分来的老式桌柜和自做的板凳,中堂贴挂着毛主席画像,这在那个年代是普遍的程式。堂屋一般是父母居住的地方,也是待客的正方,在父亲任大小队干部时还开过多次会,多少渗透了一些先进的思想和文化启蒙的基因。
堂屋,地基高出屋院多一些,后脊也在三四尺高,房檐高于院墙,已显其主房的尊贵地位。其它房屋都属次房,多为白杨和杂木盖成,后脊虽也高出院墙,但高度比主房低了一半,房檐也低于院墙。共同的特点是:麻纸或白纸糊的窗户,门窗关不严实,没有窗帘门帘,常是屋外刮大风房内刮小风,也谈不上保温,尤其冬天睡在烫炕上,两头受疼——头冻的疼,屁股烫的疼;房顶面每隔两三年要铲除已风化的浮泥土,重新摸上草泥,以解决日久漏雨的问题。
北面的厨房是三间很普通的土木房子,屋顶设有通气的天窗,西边一间土炕,中间面板,东边一间锅台。炕与面板间有个尺把高、五寸厚、与面板同宽的小墙。锅台是标配的“一大一小一后锅”,大锅即主锅,口径二尺六左右的铁锅,西靠近面板,东连着风箱;小锅尺二大小,并排安在大锅和风箱的东侧,作为预备队;后锅即一大号砂锅,安在大锅与后墙之间,巧用灶火的烟道加温热水备用,烟道进入后墙伸出房屋后脊,袅袅炊烟自由的飘向天空,轻扬着人间烟火。大小锅盖基本都用木板拼接、中间穿梁做成,家父是木匠,自不在话下。厨房浸润了母亲大半辈子的心血,留下了难忘的味道。
南面为开间式门洞和杂物间,东南角是猪圈,西南角为驴圈,也养过骡马。厨房东边是磨房,一盘石磨虎踞其中,磨房留下了父母不停转动的脚步,也转动延续着一家人的生活。后随着儿子们成家,屋院西北角也盖过角房。屋院东面是一个小花园,也种蔬菜、葵花、果树什么的,是母亲工余的另一片天地。
听老人讲,老屋院里曾在正月间接过社火,有过“龙”从堂屋门进、从卸掉大窗子的窗口飞出的精彩一瞬。那一瞬,祥瑞之气升腾了起来,那是在物质、文化双欠的年代,全家人和相邻乐开花的日子。
老屋,是我住过十七年多的地方,承载着父辈的酸甜苦辣、柴米油盐,承载着一代人甚或两代人的生命之重,也装着我童年的印记。
父母建造了老屋,老屋送走了父母。老屋完成了它的使命,留下的忠厚传家之精神财富,父亲用过的那把尺子、母亲煤油灯下的身影和门口的张望、挥手,都一直清晰地定格在记忆的深处。
插图/作者
作家简介
1959年8月出生,甘肃兰州榆中人,从戎23载,就职于青海一知名文化产业22春秋,长期从事政工和党务工作。青海诗词学会会员,西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冬歌文苑”文学顾问。居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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