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子【 柞榛赋并序】&蜗居漫时光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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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榛赋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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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钊子
狼山有木曰柞榛，历风雨三百余岁焉。
嗟夫！的皪含风，叶苍翠而针繁。葳蕤近日，躯欹侧而杪贞。闻海气而霜凝，体缃而斑生。映江涛而霞侵，肤皴而纹深。翘败甲而不含腥，据以形古。耀刺戟而无剑气，籍此示寒。不以直节为高，多虫穴而带瘿。不以孤生为异，缘雌雄而蕴情。栖白鸥，伴长虹，一时景色秀焉！
古来南生紫檀，东植柞榛。若夫刀锯斧凿，引绳削墨，制为器具，俱为极品。用之日常，桌椅凳杌。适之起居，床榻柜格。然紫檀声赫，皇家所宠。柞榛多流于坊肆，国少遵崇。故迫而喤之，是以有序焉。
柞榛者，固为一方风物。其具柳之韵，状藤之曲，少杉之直，乏檀之香焉。磬折屈律，不为桢干。伛偻弯躬，难成栋梁。十柞九蛀，良莠不同。材常隐朽，树多蚀空。是以寻木之罔，颇积伯乐之累。取材之惑，实具赌石之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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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不在形表之美，贵在品珍。其不具柱梁之任，异在质硬。纹之富美，足追山水风云。材之坚韧，可为刨身凿柄。色日深而净，器典雅而光素。浆年久而润，益古朴而红褐。视之亮兮，抹静湖而无尘。抚之滑兮，吮婴肤而醉人。断剖瘿结，纹丽章显。展示鬼脸，万千化变。无须髹饰，一任自然尔！
夫循之规榘，陈以绳墨。雕刻之美，巧藏镂玉之智。造制之型，总含圆浑之姿。偕金石而同韵，崇刚柔而互济。线光朗而条达，弧曲直而简练。其之器具，既高雅而端庄，显淳朴而厚拙。大度并雄强俱存，沉静与穆远共生。通作之艺，已臻上乘。大国之匠，风华颇盛。呜呼！通州古地，柞榛因家具而骄，家具因柞榛而傲哉？
嗟夫！昔弦线情深，摔琴因失知音。蚕丝衣薄，拽裙得获燕心？金鞍挽弓，挟弹羽以捷迅。柘袍临池，问帝王何宠幸？卧榻之舒，独享于徐孺乎？案桌之威，岂专于包拯乎？坐凉杌而致心静，读千卷书当其时乎？倚暖椅而驱腿寒，思万里路而悠然乎？古人云：“材美而坚，工朴而娇，假而为恁，逸我百年。”故笠翁寄之闲情，绘千古图册。啬公置之别业，会四方宾客。若非等闲之辈，得一案几椅榻，承盘佛珠，又何论钱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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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人间沧桑，世替轮场。顶颠之品，夫复何寻？而今繁荣之际，尚乏接地之力；传承之困，亦非忧天之虑。奈何！奈何！
曩者江水涛涛，海浪汹汹。继尔交汇，聚沙成陆。呜呼！川淢汩而潝习，原坦平而广衍。草棽丽而霮䨴，林蓊薆而无垠。怪兽善鸟竞欢，奇树灵草逞艳，自由甚焉！
继而沥盐碱而得佳壤，兴水利以养沃土。沟岸纵横，攒柞榛而翘榆。圩园遍布，集薄荷而兰芷。朝迎丹霞，鸣禽栖于虬枝。晚弄晴空，萤虫舞于青篱。风过渚际，芬茀呹肸。翍柞榛而悠悠，越群臭而芳弭。月掩云后，碎金流徙。升宵烛而熠熠，嚖星而影移。
噫兮！江海田园之景，平原仲夏之晚，美甚乎？比之长河落日，空山鸟语，比之东篱采菊，渔舟唱晚，不稍差耶？
夫社会精进，邦城骤起。道途林绿，独不见之柞榛；花园丛森，独不见之柞榛。植被失衡，何人察之？柞榛孱弱，何人护之？保护物种，应不容缓。栽植奇树，重现蕃庑。江海传奇,不致珍稀。尚识见短拙，胸无长远，则柞榛之木将毀灭于吾辈矣！是以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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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狼山有木曰柞榛，历风雨三百余岁焉。
[1]南通狼山上有一株柞榛树，闻说已生长有350多年了。柘与柞榛：本文的写作，参考了国内部分学者对此的研究，认为柞榛是生于长江冲积平原出产的柘木（柞榛木）。由于水土的原因，品质优越、卓然超群，有“中国紫檀”之美誉。
嗟夫！的皪含风，叶苍翠而针繁。葳蕤近日，躯欹侧而杪贞。闻海气而霜凝，体缃而斑生。映江涛而霞侵，肤皴而纹深。翘败甲而不含腥，据以形古。耀刺戟而无剑气，籍此示寒。不以直节为高，多虫穴而带瘿。不以孤生为异，缘雌雄而蕴情。栖白鸥，伴长虹，一时景色秀焉！
[2]的皪(de lì)：光亮、鲜明貌。
[3]葳蕤（wēi ruí）：形容枝叶繁盛。
[4]缃（xiāng）：浅黄色。
[5]败甲：指翘起的老树皮。
[6]刺戟：指柞榛的刺。
[7]瘿：柞榛树身的虫结。
[8]孤生：柞榛树有雌雄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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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南生紫檀，东植柞榛。若夫刀锯斧凿，引绳削墨，制为器具，俱为极品。用之日常，桌椅凳杌。适之起居，床榻柜格。然紫檀声赫，皇家所宠。柞榛多流于坊肆，国少遵崇。故迫而喤之，是以有序焉。
[9]紫檀：世界名贵木材之一，主要产于南洋群岛的热带地区。
[10]东植柞榛：柞榛生于江淮之间，产于中国东疆的江海平原犹佳。
[11]引绳削墨：指木工弹拉墨线后据以锯、削。
[12]少：缺少。
[13]喤（huáng）：洪亮的声音。
柞榛者，固为一方风物。其具柳之韵，状藤之曲，少杉之直，乏檀之香焉。磬折屈律，不为桢干。伛偻弯躬，难成栋梁。十柞九蛀，良莠不同。材常隐朽，树多蚀空。是以寻木之罔，颇积伯乐之累。取材之惑，实具赌石之诡。
[14]磬折（qing zhe）：弯腰。泛指人身、物体或自然形态曲折如磬。屈律：弯曲的样子。
[15]伛偻（yǔ lǚ）：即腰背弯曲。
[16]寻木之罔（wǎng）、颇积伯乐之累：罔：古同“惘”，失意。伯乐之累：伯乐寻马之累。喻柞榛木十柞九空，难寻好材。
[17]取材之惑、实具赌石之诡：惑，疑惑。赌石之诡：泰国等地赌玉石，结果神鬼莫测。
然其不在形表之美，贵在品珍。其不具柱梁之任，异在质硬。纹之富美，足追山水风云。材之坚韧，可为刨身凿柄。色日深而净，器典雅而光素。浆年久而润，益古朴而红褐。视之亮兮，抹静湖而无尘。抚之滑兮，吮婴肤而醉人。断剖瘿结，纹丽章显。展示鬼脸，万千化变。无须髹饰，一任自然尔！
[18]凿柄：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对柞榛的论述：此木坚韧，可为凿柄，故俗名凿子木。
[19]光素：光辉皓白。
[20]瘿结：见本文注[7]。
[21]鬼脸：指树木叉枝处的结巴剖开后的各种花纹。
[22]髹（xiū）：用漆涂在器物上。
夫循之规榘，陈以绳墨。雕刻之美，巧藏镂玉之智。造制之型，总含圆浑之姿。偕金石而同韵，崇刚柔而互济。线光朗而条达，弧曲直而简练。其之器具，既高雅而端庄，显淳朴而厚拙。大度并雄强俱存，沉静与穆远共生。通作之艺，已臻上乘。大国之匠，风华颇盛。呜呼！通州古地，柞榛因家具而骄，家具因柞榛而傲哉？
[23]规榘：木匠做事用的画方圆的器具。榘(jǔ)：同“矩”。参考《屈原·离骚》：“求榘鑊之所同。”《宋玉·九辨》：“灭规榘而改凿。”
[24]绳墨：参考本文注[11]。
[25]圆浑：此指浑圆厚实，意味隽永。
[26]通作：指南通本地的匠作技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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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夫！昔弦线情深，摔琴因失知音。蚕丝衣薄，拽裙得获燕心？金鞍挽弓，挟弹羽以捷迅。柘袍临池，问帝王何宠幸？卧榻之舒，独享于徐孺乎？案桌之威，岂专于包拯乎？坐凉杌而致心静，读千卷书当其时乎？倚暖椅而驱腿寒，思万里路而悠然乎？古人云：“材美而坚，工朴而娇，假而为恁，逸我百年。”故笠翁寄之闲情，绘千古图册。啬公置之别业，会四方宾客。若非等闲之辈，得一案几椅榻，承盘佛珠，又何论钱缗耳？
然人间沧桑，世替轮场。顶颠之品，夫复何寻？而今繁荣之际，尚乏接地之力；传承之困，亦非忧天之虑。奈何！奈何！
[27]弦线：即弦丝，柘蚕丝制作的琴弦。参考：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种桑柘》：“柘叶饲蚕，丝好，作琴瑟等絃（絃，弦的繁体字），清鸣响彻，胜於凡丝远矣。”参考：南朝·梁萧统《七契》：“荆和之饰照耀，柘丝之絃激扬。”
[28]摔琴因失知音：参考“高山流水”之典：传说先秦琴师伯牙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惊道：“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29]蚕丝衣薄：柘蚕丝衣。参考：“高山流水，声声有待丝子。莺歌燕舞，拍拍惊起柞衣。”
[30]拽裙得获燕心：燕，赵飞燕，汉成帝刘骜皇后，舞姿轻盈。某次，赵飞燕身穿薄纱跳舞，忽大风袭来，其丝衣随风飘飞。汉成帝恐其跌倒，忙命人拉住赵飞燕衣裾。
[31]弓：此指柞木制作的弓，也即柘（zhè）弓。柘树枝长而坚韧，富有弹性，宜作弓。参考：《太平御览》卷九五八引汉应劭《风俗通》：“柘材为弓，弹而放快。”北周·庾信《春赋》：“金鞍始被，柘弓新张。”
[32]柘袍：赤黄色的袍子。池：多指宫苑中的池。唐·陆扆《禁林闻晓莺》诗：“绣户惊残梦，瑶池啭好音。”柘即柞木，木材心部黄色，可作黄色染料，古代常作帝王染袍之用。参考：王建《三台》词：“日色柘袍相似，不着红鸾扇遮。”参考：苏轼《书韩干牧马图》诗：“柘袍临池侍三千，红妆照日光流渊。”
[33]卧榻之舒，独享于徐孺乎：徐孺：东汉豫章高士。同为东汉名臣的陈蕃，为邀名士，专为徐孺设下几榻。参考：王勃《滕王阁序》：“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34]包拯：即包公。
[35]凉杌、暖椅：见注解[38]。
[36]材美而坚，工朴而娇，假而为恁，逸我百年：此乃南京博物馆收藏的一件明万历年间黄花梨书案上雕刻的十六字铭款。
[37]笠翁：李渔，号笠翁，生于明而卒于清。著有《闲情偶寄》一书，中有柞榛家俱图。如凉杌、暖椅等。
[38]啬公：南通张謇，清末状元。别业：“濠南别业”，张謇在南通濠河边的居处，置有柞榛家俱。
[39]钱缗（mín）：穿钱的绳子。借指金钱。
曩者江水涛涛，海浪汹汹。继尔交汇，聚沙成陆。呜呼！川淢汩而潝习，原坦平而广衍。草棽丽而霮䨴，林蓊薆而无垠。怪兽善鸟竞欢，奇树灵草逞艳，自由甚焉！
[40]曩（nǎng）者：以往，从前。
[41]淢汩（yù gǔ）：疾流貌。参考张衡《南都赋》：“长输远逝，漻泪淢汩。”潝（xī）习：水飘忽的样子。
[42]棽（chēn）丽：繁盛茂密。霮䨴（dàn duì）：幽深。
[43]蓊薆（wěng ài）：形容草木茂密多荫。参考《汉书·司马相如传下》：“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
[44]善鸟：好鸟。诗文中常与香草、灵修、美人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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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沥盐碱而得佳壤，兴水利以养沃土。沟岸纵横，攒柞榛而翘榆。圩园遍布，集薄荷而兰芷。朝迎丹霞，鸣禽栖于虬枝。晚弄晴空，萤虫舞于青篱。风过渚际，芬茀呹肸。翍柞榛而悠悠，越群臭而芳弭。月掩云后，碎金流徙。升宵烛而熠熠，嚖星而影移。
[45]攒：集聚。翘榆：柞榛在丘陵坡地的河边常与翘皮榆树混生。
[46]兰芷：兰草与白芷。
[47]渚（zhǔ）：水中小块陆地。
[48]芬茀（bó）：犹芬馥。参考汉·扬雄《甘泉赋》：“香芬茀以穹隆兮，击簿栌而将荣。”呹肸（yì xī）：亦作“呹肸”。迅疾散发貌。参考汉·扬雄《甘泉赋》：“薌呹肹以棍批兮，声駍隐而歷鐘。”
[49]翍（pī）：古同“披”，散开。
[50]臭：指香气。参考《易·系辞上》：“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51]碎金：指萤虫。
[52]宵烛：萤的别名。参考晋·崔豹《古今注·虫鱼》：“萤火，一名耀夜，一名景天，一名熠燿，一名丹良，一名燐，一名丹鸟，一名夜光，一名宵烛，腐草为之，食蚊蚋。”
[53]嚖（huì）：古同“嘒”，表示微小、微弱。飞星：指萤火虫。
噫兮！江海田园之景，平原仲夏之晚，美甚乎？比之长河落日，空山鸟语，比之东篱采菊，渔舟唱晚，不稍差耶？
夫社会精进，邦城骤起。道途林绿，独不见之柞榛；花园丛森，独不见之柞榛。植被失衡，何人察之？柞榛孱弱，何人护之？保护物种，应不容缓。栽植奇树，重现蕃庑。江海传奇,不致珍稀。尚识见短拙，胸无长远，则柞榛之木将毀灭于吾辈矣！是以赋
[54]蕃庑（fān wǔ）：茂盛。参考张衡《东京赋》：“草木蕃庑，鸟兽阜滋。”
作者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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