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张爱芳丨 生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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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光

□ 张爱芳 /  文

娟子的店终于开张了，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喉头竟然有些哽咽，自己也不知是因为她终于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心头莫名的激动。

娟子和我是发小，我比她虚长一岁，因了两个人都是从小没娘的孩子，所以彼此之间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疼惜。我自幼丧母，她父母离异，虽然双亲健在，但双方均不要她，等同于无父无母，自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

她从小到大自信而倔强，我们在一起工作的车间里和宿舍里总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最让我佩服的是在一起玩闹的时候，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风范。就这样，我的唯唯诺诺和她的桀骜不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大概就是我欣赏她和羡慕她，从而喜欢她的原因吧。

后来各自换了工作，我在县城做生意，她去姚村史家河厂里上班。虽然我很忙，难得有机会出去玩耍，但此时回忆起来，竟然也有抽空去厂里四处打听费劲吧嗒才找到她的经历。记得当时挺羡慕她在厂里有那么多的同事，也很好奇她过的集体生活，她用大瓷碗为我打了饭，端到宿舍的通铺上，和我边吃边聊，不亦乐乎！

她休息的时候也会偶尔来看我，站在我的柜台外，趁我忙罢了，跟我白话几句，看我忙也顺手帮我递递东西。

最开心的就是抽个空档，两个人去吃碗路边凉皮，那种惬意不输现在坐在西餐厅里吃牛排、喝红酒。

有一年，她悄悄对我说她恋爱了，男的虽然比她大点，但对她挺好的，看着她少有的娇羞表情，从没谈过恋爱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幸福，我羡慕而真诚地祝福她能够永远幸福下去，毕竟我们都是从小缺爱的人，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觅得一份真情，也是难能可贵。

婚后她和丈夫经营了一家超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也成家为生活忙碌奔波，于是很少有机会见面，但偶得空闲第一个念头是想着去看她。见面后她总是一脸惊喜一脸笑魇如花，拽着我急不可耐地问这问那，她需要给人家拿东西的时候，我也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舍不得离开她半秒，我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想像不完的美好未来。

那时候她们两口子在一起的幸福感觉，感染着周围的人，蔓延到我们的四肢百骸。她的脸上永远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她的丈夫永远不失幽默风趣。我想这大概就是婚姻最美最和谐的样子吧！

他们靠着自己的辛勤努力，把老家房子翻盖一新，又在县城分期买了房子，基本实现了有房有车的小康生活。

然而，随着超市原址的拆迁，他们的生活陷入了瓶颈。她的丈夫老说颈椎难受，不能干重活，只得待业在家，她只好去附近厂里上班，干男人才干的苦力，这一干就是十年。

再见她时，她手上常年累月磨出的茧子和粗黑的纹路让我心疼。随后的聊天里少了欢乐，多了沉重，一个家庭靠女人去厂里做苦力支撑，幸福指数可想而知。

某日她说要去算命，先生一句：“你得这样想：我做我健康，我做我快乐！”的安慰话，让对现实生活无奈又抱怨的她，多少有了一种认命和妥协。

忽一日，她给我打电话过来，抽抽嗒嗒，我心中一惊，扔下手中的工作，匆匆去公园里见她。她看到我一下子扑在我怀里，泪如雨下，她哽咽着告诉我，丈夫检查出了肿瘤恶性的，而且是晚期，已不能手术，只能烤电保守治疗。

她靠在我身上，眼泪簌簌不停，我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伤心，一为自己最爱的人，二为这凄惨无力的命运。她哭的三分伤心，五分感慨，还有两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所有的词汇和语言，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任她大哭一场，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难过与委屈。

从此，她的生活就愁云密布，脸上再无昔日荣光，她说她不想吃饭，检查胃部也有炎症，我的神经一下绷紧，心疼地语无伦次地解劝她，让她看开想开，保持随遇而安的心态，一切顺其自然的生活！看效果不大的时候，我竟也大声地斥责了她，骂过她后，看她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两个小酒窝又出现在脸颊，眼角又有了笑意，嘴里连声对我说：“姐姐说的倒也是啊！”我才舒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照顾时不时就需要住院的丈夫，她辞去了厂里的工作，可房贷要还，一大家子要吃喝，丈夫住院更是需要大量未知数的资金，这担子压在她的肩膀上，万般沉重。病人要伺候，生活也得继续。

于是她去学了制作鸡蛋灌饼和杂粮煎饼的手艺，第一次去品尝她做的饼，让我惊讶，没想到她做得那么好吃。

她做的是流动车，下雨没有生意不能出摊，城管查的严得时候也不能出摊，能出摊的时候总是朝五晚九，无论寒风凛冽，还是酷暑星辰，街角总能看到她忙碌而瘦削的身影。

与疾病抗争了两年，还是落了个人财两空。娟子的无奈和悲伤全写在脸上，她颓废地把自己窝在家里，不愿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像极了一只受了重创的小猫，生怕一露头又遭袭击。

我用尽了浑身解数去开导她、激励她，可似乎也无济于事，那一刻才明白，有些伤必须自愈，时间应该是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吧，我相信曾经那么坚强自信的她，总有一天会走出来的。

终于有一天，她主动约我去公园散步，我们两个像天涯两端久别重逢的老友（其实住的只有一路之隔），有聊不完的话题和说不完的心事，她的这一次畅开心扉，我像以往一样，该批评的时候批评，该打击的时候打击，再不像前段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会伤到她，因为我感觉她应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不能再那么敏感。果然在我骂了几句后，她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两只小酒窝是那么生动可爱，那一刹那，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我们的少女时代。

我们津津有味地谈论着未来，设计着未来，虽然她的眼睛里还透着迷茫、藏着无助，但是总算有了一丝丝希望的光。这是我最想看到的，也是最让我欣慰的事情。我鼓励她说：“我姥姥年纪很轻，就守了寡，那时候没吃没喝穷得很，一个人都养活了五个子女，为了一日三餐每天忙忙碌碌，哪有时间悲冬伤秋！现在的社会比以前好多了，最起码饿不着，只要有勤劳的双手、肯吃苦的精神就能挣到钱，你发什么愁？”她点点头说：“倒也是啊！”

经过两三个月的学习和准备，她终于盘下了一家烧饼的小店，地理位置不错，离家也不远，客流量也不少。这样她既照顾到了儿子的饮食起居，又有了安身立命的稳定场所，再不用风吹日晒雨淋，更不用东躲西藏。我相信凭着她亲切待人的态度和功夫不错的厨艺，还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定能够再度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能再开几家分店呢！

无论到什么境况，都不能绝望，人生总有跌宕起伏，即使跌落谷底，也要相信，生命的光，它会指引我们走向更美更好的远方！

——  The  End——

张爱芳  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林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从小喜爱文学，文章散见于《芝兰园》《林州党史》《太行文学》等。闲暇时光里，焚一炉檀香，烧一杯清茶，任思绪飞扬，随笔尖流淌，让字堆积成文，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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