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为完成任务,独自一人扛起完整的六〇炮,摸黑赶路追上大部队
作者:原志愿军第二十七军老战士 刘绍荣
1950年10月至11月,我军奉命由西线转到东线打击敌人。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我们回到祖国的丹东市,下午坐火车赶到临江城。下车后,再次轻装和吃饭,马上又出发了。从临江地段第二次跨过鸭绿江,连续6个夜晚的强行军,赶到长津湖畔。因前面有敌情,部队拉开距离,从冰冻的长津湖面上走了过去。沿途是一片火海,这是美军陆战师在黄草岭地区遭到我志愿军痛击后,退却时放火去烧老百姓的房屋。
在新兴里以北的一个小山沟里,我们停了下来,隐蔽、防空、休息待命。这时,天上下起雪来,我一看附近山坡上有玉米杆,便去抱了一些来,搭在小树枝上挡雪。我们又用铁锹铲去地上的雪,露出树叶和地面,再解开背包,用半边被子作铺垫,半边被子盖在身上休息。雪下到第二天下午才停下来,天空出现了明晃晃的太阳,敌人的黑皮飞机(炮兵校正机)也出现了,在我们的上空盘旋,寻找目标。
部队首长下达命令,要部队立即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新兴里公路交叉口堵住敌人的逃跑之路。我们马上整理行装,向新兴里方向疾进。敌人的飞机朝着我们扫射投弹,我眼见着班长和宋组长应声倒在路的左侧岩坡边上。敌机刚飞过去,班长就顺雪坡滚到路左旁的山沟里去了。
这山沟有20米深的样子,我也随着班长滚的方向滚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班长在喊我:“小刘,小刘……快过来给我包一包。”我跑过去,看见班长已经把棉衣上的三颗钮扣解开,胸部的衬衣已被血浸湿。我用了班长的两个救急包,没有把血止住,又把我的两个救急包用上了,这才把血止住。
有一个广东籍老战士,只知他姓姚,我们都叫他广姚,他的胳膊被敌机子弹穿透两厘米的口子,骨头都能看得见,我给他包扎好后,对他说:“广姚同志,天快黑了,你还能走路,忍着伤痛沿着这条山沟走下去,路上遇着抬担架的,叫他们快上来把班长抬下去送医院。”
我趁着天还没有黑尽,顺着滚下来的路线,爬到岩坡上,见宋组长还靠在路边的岩坡上,一动不动,我连喊他几声,他一声不吭。我走了过去,摇了他几下,没有一点反应。我又用手摸他的鼻子和嘴巴,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光荣牺牲了。离宋组长七八米处,有一位战友也是一动不动,牺牲在那里。
再一看山沟里,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天快黑了,这时候我又是着急,又是害怕,怎么办呢?我怎么向连首长和战友们交待呢?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扛一门完整的迫击炮去找部队。我从宋组长的肩上取下炮管和座盘,和我的炮脚架捆在一起,再从宋组长身上取下瞄准镜背在身上。
又想,扛着一门完整的六〇炮,一旦在路上遇上敌人该怎么办?只有两颗手榴弹,太少啦,我又迅速从两位牺牲的战友身上解下他们各有的两颗手榴弹。收拾完行装后,天已麻麻黑。我走出小山沟,来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大山沟里,天已经黑透了,到处是追击敌人的部队,一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他们的回答,不是“长江”,就是“黄河”,没有一个说是“运河”的。
我扛着一门完整的六〇炮,继续往南走,追赶我所在的部队。深夜一两点钟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部队。当我走到小山旁一座草房子附近,发现地上放有七八个马鞍和一些物资,我判断这些东西不是美国兵的,也不是南朝鲜军的,肯定是中国人的。便悄悄靠近一点,听到屋里有人讲话,仔细一听,说的是中国话。
我认定他们是自己人,便大着胆子走进屋,正在灶边做饭的老兵问我是那个部队的?我回答:“我是运河部队的。”他叫我把六〇炮和背的东西放在灶前的柴禾堆上,我靠着背包就休息了。天快亮的时候,我被叫醒,那个做饭的老兵叫我过去吃饭。我想,吃饭就吃饭,先把肚子装饱再说。吃完饭,他们连人带马和物资,转到山沟里,隐蔽防空去啦。我便在屋后找了个小土沟,进行隐蔽休息。
等到下午3点多钟,有三个同志掩埋烈士遗体回来,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到了营部。我把昨天下午追击敌人时发生的情况、我做的事和连夜找部队的情况向连长作了汇报。连长说:“小刘同志,你临危不惧,救护伤员并把一门六〇炮完整地扛回部队,是值得同志们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