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泰州儿时回忆—蜂窝煤
九十年代之前,泰州人家家有一个煤炭炉,煤炭炉里面烧的是蜂窝煤。蜂窝煤是一块呈圆柱状的,中间均匀地分布着若干个孔眼的煤炭。每家每月凭炭证和炭票到炭点购买蜂窝煤。
我现在记不准确了,一个人每月大概有二十斤左右的炭票吧!炭店里的工人都穿着又黑又脏的工装服,在堆积如山的蜂窝堆里搬运着煤块。
买蜂窝煤时,先要排很长的队伍。由工人将蜂窝煤移到大磅秤上过磅,再放到旁边,堆成一小堆由买炭人搬走。
每次买蜂窝煤,几乎要全家出动,家里有筐的用筐,有桶的用桶,再不济,用家里的大篮子,将买到的蜂窝煤运回家,这是个体力活。
蜂窝煤运到家里后,有厨房的放在厨房里,没有厨房的就直接放在堂屋内、卧室内,或者就放在走廊里。㩹齐以后堆放在那里,像一座黑色的小山,往往要占家里很大一块地方。这些煤炭是一家人一个月赖以生存的燃料。
每个人的家里必备一个炭炉子,炭炉子里依次上中下放三块蜂窝煤,最下层是烧透了已经发白的蜂窝煤,中间是烧了一半还有余火的蜂窝煤,最上层是刚换上来的蜂窝煤,火势正旺。待这块蜂窝燃烧到一半左右,要将这三块蜂窝煤依次从炭炉里用火钳捡出,再将原来中间的一块放入最底层,上面的一块放入中间层,再加一块新的未燃烧过的蜂窝煤,这样做就能够保持炉火不熄。
炭炉下面有个风门,烧东西时就将风门开大,不烧东西时就将风门开小,以便节约煤炭。
用炭炉子烧饭,还要炕饭,就是用饭锅烧饭,在饭要熟时,要将饭锅倾斜下来,放在炭炉上,左右转动,以防饭锅周围的饭夹生。
七十年代,泰州来了一个日本女人,到泰州乡下来找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位中国人,老了要落叶归根,她追寻她的丈夫来到泰州,泰州将她安排在当时泰州的高档旅馆海陵旅社居住,她的房间床上安排了两条又松又软的棉花胎被。
这个日本婆娘居然说不习惯,说在日本用的是电热毯,而且还说烧饭不用炕,用的是电饭煲。我们泰州人尤其感到不可思议,认为是天方夜谭,睡觉还能用电?烧饭用电饭煲自动就熟了?这不是吹牛什么才是吹牛?
使用炭炉子的过程中,如果不小心,容易将炭炉里的火弄熄灭。
这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一块新煤炭到邻居家过火,所谓过火就是将这块炭放在邻居家炭炉里有火的煤炭上面烧,直至这块煤炭烧燃,或者用这块新煤炭换人家已经烧了一半的有火的煤炭回来。
如果舍不得这样做,或者有其他原因换不到有火的煤炭,就要生炭炉子。生炭炉子就是先把三块煤炭全部捡出来,在炭炉子底部放入木花、废纸点燃,再放入小木块,待燃烧后,再放入煤炭,将煤炭点燃,再依次放入其他煤炭。
生煤炭炉时往往浓烟滚滚,院子里、走廊里全是烟。早上煤炭炉子熄灭的比较多,所以早上生炭炉子的人家也比较多,这已经成了泰州街头的一景。
当时我家里条件还不错,遇到家里炭炉子熄灭,父母往往给八分钱二两粮票给我,让我卖两个烧饼吃。所以说当时遇到家里炭炉子熄灭,我反而高兴,可以不用吃烫饭了。
我家里用煤炭非常节约,省下来的煤炭票和计划到年底可以和南乡里的农民换花生吃。当时农村里的人没用用炭的计划,家里烧饭煮菜只能烧稻草。有的日子稍微好过点的农民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用自留田里的花生到泰州城里换点煤炭计划回去烧火。大概十斤煤炭票可以换一斤花生吧。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父母用煤炭票和南乡里到泰州来的农民换花生的情景。来换花生的是南边乡下来的一位老奶奶和她的媳妇,拿着一个旧口袋,里面装了五六斤花生,我父母用炭票和她们换花生,为花生斤两长时间地议论计较着。
换成功后,老奶奶脸上露出了欣慰憨厚的笑容,过年可以不用土灶烧火了,用炭炉子过几天像城里人一样相对舒心的日子。
也就是当时乃至若干年后,看到和想起这一幕我就非常心酸。这位农村里的老奶奶,为了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或者在同村里的人面前显得体面,硬是用自己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花生换点炭计划回去烧火。她是那样的纯朴,带着她的媳妇,显得又是那样的精明,又是那样的好面子,在时代面前她又是那样的渺小。想来这位老奶奶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
那火红的蜂窝煤炭,伴随我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时光。直到九十年初,泰州人才陆陆续续用上罐装液化气。现在年轻人,可能对这一段历史全无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