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山 | 张箍桶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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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山
作者刘荣山先生,自云年过半百的老汉。早年教过书,现今是企业业务员。
张箍桶的手艺非同一般,箍个鱼盆,像小船一样轻巧,甚至连箍马桶都不马虎,用心用功,很讲究。他还善于用竹爿子箍舀儿,价廉物美,用来盛水一点儿不漏。
那一年,张箍桶带了一个徒弟。小徒弟生得清瘦刷刮,什么关门过节一点就通,一看就会。奇的是,只学了一天,做了一天的下手把子,第二天便能按师傅的手法帮着刨片子,分寸与角度恰到好处。张箍桶暗自称奇,觉得这个小徒弟带对了。
小徒弟很有眼头见识,每次开工前都帮师傅顺得逸逸当当,收工时收拾得清清爽爽。有一回,张箍桶想故意找个岔子,好显示一下师傅的派头,在收工前趁小徒弟上茅厕,将一个小趴趴凳藏了起来。小趴趴凳很不起眼,收工时劳累之余很可能大意忘了收。谁知收工时小徒弟始终在找东西,实在找不到了,才向师傅汇报“小扒扒凳不见了”。师傅说:到主家锅镗门口找找看,不要被主家不小心随刨花抱到锅镗门口了。小徒弟一翻,果然在那,欢喜得不得了。
张箍桶后来对人说,这个小徒弟在礼节上还懂深浅。每回挑担赶路时,小徒弟脚头很快,走在师傅前头,但一进村,必停下来,等师傅走在前头,他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还从不乱插嘴。可惜聪明人不长久,二十一岁那年就死了。张箍桶哭得那个伤心啊。
一晃几年过去了。有一回,一个出嫁的姑娘回来说,某庄上有户人家箍的鱼桶,特别漂亮,还耐用,有点像张箍桶箍的,但比他箍得好。张箍桶一听不乐意了,论箍桶,这方圆二三十里没有超过我张箍桶的。再说,箍鱼桶难度很大,一般人弄不起来。我倒要去看看,哪里又出了一个能刮刮儿哩,真的箍桶赶上我水平的话,我请一桌酒。
到那一看,果然箍得不简单,让人看了舒服得很,仔细一看,手法又似曾相识。一问主家,说是几年前一个小师傅箍的,名叫某某。张箍桶一听,不禁哑口无言,这正是自己死去的徒弟生前做的活儿啊,凭良心说,箍的活计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
张箍桶为了兑现请酒的诺言,时逢腊月,还专门去了趟上海,买鲜芛、茄子。张箍桶是个讲究人,箍桶活儿出趟,请客吃饭也出风头。三四十年前,不似现在随处可买到反季节蔬菜,只有上海才有。
莫道往事已尘封,抖抖必也兴趣浓。能工巧匠到处有,师徒故事数不完。好师傅希望遇到好徒弟,好徒弟也希望遇到好师傅,可两者皆具,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张箍桶叫张宝义,浦头王庄人。小徒弟叫栾长江,浦头承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