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258）：一场误会，各逞心机，原来只有师父是直男
不料就在此时，忽听八戒笑道：“师父果然老实可欺，竟被猴哥的障眼法给唬了也。”
玄奘愕然回头道：“八戒，你这话却是何意？”
八戒笑道：“师父你看这女子，若是妖怪，死了便该现出原形才是。如今只是活生生一个佳人变作死沉沉一具尸首，哪里便是妖怪了？”
玄奘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便凝神去看那尸首，果然只见她神色惨然，却是栩栩如生，额下几缕鲜血渐凝，俨然便是个新死之人，哪里有丝毫妖怪的端倪？当下心中起伏不平，脸色怔忪不定。
原来白骨夫人从那神仙处习得解尸之术，原是玄门正宗羽化登仙的法门，离魂之后可留下完好尸首，不似寻常妖魔，死后便现回原形。悟空不知就里，自然难以辩白，只是听八戒如此明白挑唆，心中又气又急，一时却无计可施。
八戒和悟空本是半路出家，虽然兄弟相称，却无手足之谊，这一路行来，每日辛苦挑担，食不饱腹，睡不安眠，心里常怪悟空分派不公，又恨他时常轻视作弄自己，无非力不能及，敢怒不而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当日在五庄观无意得知紧箍咒之事，便怀了一个心思，想要借机唆使师父念咒，一来解解心头怨气，二来看看那紧箍咒究竟如何厉害法，以后好做打算，此时眼看玄奘信了悟空之语，一场误会就要冰消，便公然挑唆起来。
当下八戒又笑道：“眼见这女子就是此乡间一个村妇，只因送饭下田，偶遇我们师徒，不合一时糊涂犯了浑，竟发了劳什子善念要斋僧，却被猴哥栽她是个妖怪，想要在师父面前邀功逞能，便试手打她一下耍耍。只是哥哥的棍重，不期一棍就此打杀。他怕师父生气，念那什么紧箍儿咒，便使个机灵，把那斋饭变成这等恶心之物，便好演幌你的眼，教你不念那咒儿哩。”
玄奘眼看佳人殒命，耳听八戒谗言，不由怒火中烧，心中暗骂道：“好你个泼猴，不惟凶顽嗜杀，而且如此奸猾，竟敢用这等下作手段来骗我？今番若饶了你去，不但我自心中难安，只怕今后你倒越要欺我了！”想到此处，再不犹豫，当下手里捻诀，嘴唇微动，便在心里恶狠狠地默念起那紧箍儿咒来。
悟空猛觉头上大痛，想起前日紧箍儿勒脑之痛，直吓得心惊胆落，再没半点硬气，忙抱着头大叫道：“头疼！头疼！师父莫念了，有话好说！”
玄奘见他服软，便暂停不念，却寒着脸喝斥道：“你还有甚话说！我平常怎么教导你来？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只为众生平等，皆是一般。你却自恃强悍，常怀凌弱之心，如今步步行凶，竟打死这个无辜平人。”说到这里，竟是越说越气，当下恨声又道：“你这等人，便是到了灵山，取了真经，又有何益？你这就回去吧！”
悟空见师父动了真怒，心知他必是被那妖精迷了心志，动了欲念，倒也并非尽是八戒挑拨之故，正想着如何劝解，却听他教自己回去，当下惊诧问道：“师父，你教我回哪里去？”
玄奘一咬牙，决然道：“你要回哪里就回哪里，我不要你做徒弟了，你回哪里和我有甚相关？”
悟空没想到师父竟要把自己逐出门墙，当即愣了一愣，脱口道：“你不要我做徒弟，只怕你去不得西天也！”
玄奘冷笑道：“我就不信，没了你我就去不得西天？当初我上路西行时，还不知有你哩！”
悟空呵呵笑道：“师父莫说这等气话，若无老孙，不知你被妖魔吃了几多遍了也。”
玄奘听了越发生气，大怒道：“我命在天不在你！若是命不该绝，妖怪能奈我何？若是注定要死于哪个妖怪口中，便被他蒸了也罢！就是煮了，也不算什么！你还能逆天救得我的大限不成？快走！休得啰嗦！”
悟空听玄奘竟教他休得啰嗦，不禁心中暗笑，只是见他如此忿忿，执意要赶自己走，当下灵机一动，一改张扬之色，做出满面愁苦，怆然叹道：“师父既是执意要赶我出师门，弟子岂敢有违？只是我既一走了之，却不曾报得师父恩情，弟子心中何忍？定然余生难安也！”
八戒初见悟空回呛，惹得师父大怒，正自洋洋得意，却见他忽地放低身段，如此做作，心中暗叫不妙：“不好了！老和尚耳朵根子极软，决计听不得这等话来。没想到猴子一向骄傲自大，从不让人，今日竟肯这般低声下气，看来这取经的功德非同小可，要不然他怎会甘心受此委屈？可惜被他逃过这一劫，否则这首功便是我的囊中物也，也不必再挑那劳什子行李了，却不快当！”
玄奘听了悟空之言，果然心软，略一犹豫道：“你也不必说那等话来，我与你有什么恩情？”
悟空见状，知道师父已有几分回心转意，心中暗喜，忙跪倒叩头道：“当年弟子大闹天宫，被佛祖压在两界山下，幸而我佛慈悲，不曾伤我性命；又幸得观音菩萨东行偶见，为我受了戒行，指点迷津；更幸得遇师父，救我脱困，收我入门。我若不与你同上西天，便成了知恩不报的小人了，徒留千载骂名。便是我不计较名声时，也有负佛祖和菩萨所望也。愿师父明鉴！”
玄奘素来不满悟空傲慢，此时见他如此谦卑，心下颇觉快意，又听他口口声声不忘恩德，也不禁念起他的诸般好处来，再想到观音几次嘱咐，若是就此撵走了他，只怕菩萨面子上须不好看，于是便缓缓点头道：“我虽救了你，你也救过我，两下扯平，各不相欠。只是你既提及佛祖和菩萨，我便饶你这一次，只是从今往后，你须以此为鉴，再莫鲁莽无礼。倘若再敢作恶，我定要把那话儿咒颠来倒去地念上二十遍才罢！”
悟空大喜，忙随声道：“就是念三十遍也由得师父！我从今起只是再不打人便了。师父放心！”说着便亲手扶玄奘上马，又取过钵盂来，把摘来的桃子服侍师父就马上吃了几个。玄奘见悟空殷勤，心中自是受用，心意也渐渐平了。
沙僧伺候玉帝年久，擅能察言观色，最懂观行知心，眼见悟空如此前倨后恭，玄奘一时心软，只是二人心中芥蒂未除，恐怕还有后患，当下默默不语，自在心里打起算盘来。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一百二十九回：悟空生嗔打尸魔，玄奘动怒逐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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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