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驻地的小学对面，一个着装邋遢的中年汉子，经营着小卖部。金灿灿的阳光，普照着万物，却照不进这昏暗的房间。本应要洁净明亮的货区，凌乱如同末日的废墟。头上顶棚，蛛结丝网；脚下尘土，纸屑铺地。货架上摆放的日用品杂乱无章，被服务的顾客以小学生居多。闹哄哄的孩子们，除却买点上学必需品，把节省下来的钱主要用来买“码”（一种博彩游戏）。我收起店主找好的零钱。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怯怯地问我:小姑娘手里攥着凌乱的码票，破旧的小得不合体的校服下，衬托着一副精灵顽皮的神态。这样大的孩子，花一样的季节，终究是被她辜负了。说实在的，我同情这些缺少教养的孩子，不专心学习，满脑子都是买码。这么小就有投机意识，长大了不知会有怎样的生活态度。女孩收回渴望的目光，低下头，长发遮面，无措地踌躇了会，默默地走出小卖部。这是一个令人可怜的孩子。像这样的孩子，在这附近我见得多了。特别是男孩，不上学，三五成群，经常野地里点起篝火，享受着他们无与伦比的快乐的美味野餐。“她给我一个买笔、或是买本子的理由就好了。”我像是与店主说话，又像自言。“她阿爸死了，妈妈不要她了，她不上学。”身旁有个小男孩，用半生的普通话为她辩护--向我解释。“校服是别人送给她的旧衣服，她想买码赚钱，给奶奶看病。”男孩的话令我的心沉下去。我看得到小女孩伸出的手，却看不到她生活的无助；我看得到小女孩的无知，却看不到她承受的悲苦；我看得到小女孩眉目间藏着的山水，却看不到她历经的风雨。每每想起这个转瞬即逝的小女孩，我常常责备自己：惯于繁花似锦，盲视人间凋敝；我也本为漂蓬之人，何以使我染患眼疾。后来，无数次留意这个小女孩，遗憾的是再也没有见到她。再后来得知，她随了村里谋生的青年们，去广东寻妈妈了。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张建国，生于上世纪60年代，山东利津人。远离城市的喧嚣繁杂,寄情于万顷桔林，过着闲云野鹤、悠然自得的生活，现为广西钦州“岭南桔园”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