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第一次吃故乡风味的腊八粥|原乡
今年腊八,北京常州宾馆的咸粥
农历12月初八,俗称腊八,腊月初八,按旧俗,要吃腊八粥。这个习俗是不是全国都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故乡常州以及北京是要吃腊八粥的。小时候,吃了腊八粥,对小孩而言,那是真正的“度日如年”,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迫切心情,盼着新年到,可以放开吃喝,可以穿新衣,可以放爆竹,可以看调龙灯,家境好的人家孩子,还盼着压岁钱。
所以,腊八这一天,虽然只是一碗或一锅粥,无论是南方风味还是北国风味,却带着传统社会浓郁的仪式感,直到今天,在大都市,也还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虽然今天一早在社交媒体上晒腊八的人,未必都会吃这一天的这一碗腊八粥,至少,在他们发出图片和文字的时候,我相信,这一碗粥是在他们心里的。
关于腊八粥,我写过文章。每一年的腊八,我都会翻出从前写的《腊八,母亲的咸粥》,分享到社交媒体,我的许多朋友,都读过这篇文章。对于我而言,腊八这一天,在社交媒体分享这篇文章,也带有一种仪式感,游子念家的仪式感。
每年冬天回家,母亲都会给我熬咸粥
自1985年离家北上,走南闯北,我再也没有在腊八这一天回过故乡,自然,也就无法吃到小时候腊八,祖母和母亲在柴火灶台大铁锅里熬煮的酽稠香溢的腊八粥,内有咸骨头,青菜,红枣,蚕豆,黄豆,赤豆,萝卜,青菜,红薯,芋头等。虽然,每年冬天回家,母亲会给我熬咸粥,跟腊八粥是一模一样的做法,但因为不是腊八这天吃的,它也就是一个我挚爱的冬令美食,没了腊八这一天的仪式感。
在北京,自我成家之后,不是没有吃过腊八粥。我岳父母是老北京,他们在腊八,也吃腊八粥,不过,北京的腊八粥却是甜的!
我一直没有搞明白,向来喜欢甜口的江南故乡,腊八粥从来就是咸的——尽管也会放红薯红枣,但却无法改变腊八粥的底味,尽管如今城市里的少量移风易俗的维新人士或许也开始吃甜的了——没有第二种味道,而喜欢重口味的北方人,腊八粥做得就像八宝粥,竟然是甜口的。
尽管每年腊八这一天,岳母大人也会熬一锅酽稠香溢的腊八粥,但我总是浅尝辄止。没办法,有些东西,在摆脱了饥饿的饥不择食之后,自小养成的味蕾和传统就会顽强地镇压其他美味的抵抗,驯服于历史的记忆。
每年进入腊月,跟故乡朋友餐聚,总会聊起腊八粥,或者咸粥。有人就会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自己做,一来过去准备食材不若今日方便,二来,家里厨房的日常那种小锅,熬煮的虽然也入味,但总觉差强人意;三来,更重要的是,腊八吃咸粥,是故乡的习俗,在北京,我身边的亲戚朋友,都是自小在北京长大的,包括我女儿,习惯了腊八粥是甜的,我不能用一人之好强迫大家同好。饮食带着个人偏好和地方习俗,不能成为饮食法西斯。
我一个同在北京的老乡,夫妻俩都是故乡那边出来的,曾几次跟我说,他家有条件做故乡风味的腊八粥,每年,他妈妈都在家熬,欢迎我去吃。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故乡在京有个常州宾馆,这些年每年腊八也熬咸粥,欢迎故乡在京工作人员去吃咸粥,并可捎带回家。每年,宾馆的工作人员都会提前通知我们。不过,过去我从来没有在腊八这一天去常州宾馆。
今年的腊八前,常州宾馆的美女潘总,依例早早就在同乡群里请大家腊八去吃腊八粥,我的一位师妹,也早早提醒我,腊八可以去吃粥。我一直有些犹豫。
腊八这一天一早,师妹在群里分享了她前几年写的关于腊八粥的文章,并再次提醒,欢迎大家去吃粥。下午,感冒发烧中懒得做饭的我,在外面办完事,怯怯地问师妹,可有腊八粥?里边可有咸骨头?
师妹告知我,有,欢迎我去。
下午,我一到宾馆,服务员笑着说,朱老师,您稍等一下,我去拿粥。服务员拎着一盒粥过来交给我,说,还温着,朱老师,您回去热一下吃。
晚上,我把饭盒里咸粥倒在锅里,开始加热。按故乡说法,咸粥做好后第二顿烧,叫“㸆咸粥”,其实是回锅的一种,㸆咸粥时要是能切碎根蒜放进去,味道更绝。
常州宾馆今天做的咸粥,内有咸骨头,蚕豆,芸豆,黄豆,赤豆,山药(这是北方的),花生米,青菜,还有豆泡——放豆泡的咸粥我是第一次吃到。不过,这咸粥熬得不像过去家里铁锅里熬煮的那么酽稠,有些稀,青菜也稍微少了些,外形上不像故乡的咸粥那么惊艳,但味道绝对是故乡的。
一碗热乎乎的咸粥下肚,一身大汗。病弱体虚的我,补充了盐分,精神好了许多。
我这是33年来,第一次在腊八这一天,在异乡,吃到故乡风味的腊八粥。这一碗热乎乎的咸粥,慰藉的,不只是游子的胃,还有对生身之地挥之不去的怀想。
谢谢北京常州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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