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钟健：我在华县农村上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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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二)：上 学

作者 杨钟健

时经甲午、庚子等战，以后外族入侵，国势陵夷，我父亲产生了革新教育之志。我祖父痛于自身之失学，对教育事业亦颇具热心。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年)，祖父在龙潭堡外观音庙地址，创立了养学堂。此乃华县最早成立之学堂。同邑大樟(村名)刘经轩先生被聘为学堂的教师。

龙潭村的黄莲木 自林业志

我父为革新社会，亦曾邀约县中若干知名人士发起“友仁学会”，每年轮流在会友家中聚会。刘先生即为会员之一。当时我虚岁为六岁，实尚未满五岁，即入蒙养学堂，为校中最小的学生。学生中除本村人外，尚有刘先生带来的几位年纪较大的外村少年。我四叔也入了蒙养学堂。小学生被列为一班。学堂授课，小学生不过认些生字，一革读经之习，故我自始未读过经书。所用课本，为上海出版文字课，一边为画，一边为字，每日认字若干，以后再由学生连成文句。

学校距村相当之远，且有竹园林道，故我来去均有人接送。天雨时，我二叔常来冒雨送饭，或接我到家。在校一切尚自由，大部时间还是玩耍，先生也不深责。但对其他年长的学生，先生还是要加以体罚，脱离不了私塾之作风。

解放前龙潭堡东南的小学 李庚元绘

小孩子老圈在没有游戏的场所，是不能感觉到满足的，不免常常想到野外去玩玩。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儿是，有一天正当春季，桃花方残，杏花李花盛开，我一个人悄悄出去，沿竹园边向南到小渠旁的果园中，欣赏那自然的美，凑巧遇到我二叔，他以为我在逃学，马上报告先生，先生当然予以责罚。这是我入学以来第一次受到训斥，心中自然极不痛快。受责后，我到校外竹园中涕泣，任何人都哄不好。后舍此校，随同父亲到离村二里之远的甘露寺去上学。于是，我不再是刘先生的学生了。

父亲教书的地方距家稍远，所以我晚上不常回去，即随我父亲睡觉。父亲闲的时候，为我讲故事。父亲自外游学回来，非常醉心于新的出版物，不但自己看，还借给大家看。他在校为我所讲的故事多出于伊索寓言，或泰西探险小说，我听了非常有兴趣。父亲虽然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很深，但对新学说、新思想还是敏感的，甚至对基督教也颇有兴趣。记得他将从三原县教堂所送的关于传教的印刷画片及传教刊物等，也拿到家中向祖父母和我讲述，我当然还不能十分理解。

我父亲在甘露寺授徒的时间并不长，以后即移至家中教授。学生仍是蒙养学堂的那些人，主要为时姓兄弟及南寨某生与我的三、四叔等。

解放前的龙潭小学 李庚元绘

我童年时期，无时不在祖母照料之下，夜与同睡，昼与同饭，出与同游。我早上好睡，往往不能照时上学。祖母爱孙心切，亦不深催，先生乃至吾父亦不大查问。独有祖父恐我学业荒废，时为督促。记得某日清晨将我从被窝中拉出，大打一顿。但早晨起不来之恶习终未戒除。因夜晚贪玩不早睡所致，自己还找不到原因。

一年，我父不在家教书，被时家聘为塾师。有些学生随之而往，我也跟去读书。由于学校不正规，我并未照一定年级上学，而且时读时辍。因为我那时身体瘦弱多病，家人也不深为督促。

我父亲在时家授徒之后，为临潼县县长李嘉续聘往河北雨金屯新成立之一小学当教员，于是我又回家读书。此时蒙养学堂的刘先生已不在此，所以另请一位亲戚雍先生在我家教书。我四叔也在此与我同读。下院东头已改成一间房子，作为教员住宿。雍先生吃住都很仔细，馍必一块一块地撕开，教书却不见特别好，而且好打学生。我母亲于我上学后时常不放心，怕我挨打，其实我挨打的时候很少。

这样，在家中及附近学校度过了我的童年，我已快十岁了，渐渐懂些事。经过了四年多的教育，实际程度还赶不上后来的初小毕业生。但是我记性很好，且能做短文，回答问题也很流利，所以父亲和家里人确认我十分聪明，可堪造就。而我也以此自傲，更不用功，整天贪玩。家中因我为长孙，特别爱护，又因我多病体弱，也不深责。

早期的龙潭堡南门外西巷 李庚元摄

在此时我得了一个弟弟，名叫箸娃。因为我母亲太苦，无功夫哺育，我祖母又因我不能分心，也难于照管，所以弟弟过了周年后即得病夭殇。我对他还有一些印象。

（未完待续）

原文来源：《杨钟健回忆录》书籍整理 周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