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2月26日，这一天改变了章含之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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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12月26日

这一天改变了章含之的一生

《大红门》之一

肖关鸿

青年章含之

历史上往往有某一天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人生中往往有某一天会改变人的一生命运。

1963年12月26日这一天，改变了章含之的一生。

1963年12月26日，是毛泽东七十大寿。

那天，毛泽东在中南海菊香书屋摆了两桌酒席，除了家属之外，又请了四位八十岁以上的老友，三位湖南同乡程潜、王季范和章士钊，还有叶恭绰。

毛泽东与程潜（右二）

程潜是与毛泽东有着非同寻常关系的国民党元老。毛泽东十八岁时曾是他麾下的新兵，因此毛译东一直尊他为“老上级”、“老领导”；他早年参加同盟会与辛亥革命，北伐战争中他的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占领南京；抗日战争中他统辖长江以北五个战区对日作战，与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游击战相互支持。后来，经章士钊游说，他在湖南起义，成为新中国湖南第一任省长。他参加第一次全国政协会议，毛泽东亲往车站迎接，毛泽东还曾经邀请他一起游中南海，并亲自为他划船荡桨，可见对他的敬重。受毛泽东如此礼遇的人並不多，那天晚宴邀请的四位老人尤为特殊。

王季范是毛泽东的姨表兄。从小熟读经书，长沙优级师范(湖南大学前身)毕业后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任教，不久升为学监。毛泽东入第一师范读书，又成为师生，两人感情深厚。他对毛泽东不仅经济上解囊相助，当毛泽东因组织学生驱逐校长张干将被开除时，他多方奔走呼吁，使之保住学籍。毛泽东在长沙进行革命活动，几次被反动军警追捕，都由于他救援掩护而渡过难关。1927年马日事变他与毛泽东分别，直到1950年才在北京重新见面。毛泽东把他接到家中小住，向人介绍说：“这是我九哥，没有他，就没我”。

章士钊与毛泽的友情，我己经写过长文，见本公号《 他一生备受争议，却是毛泽东的私人朋友》，不再赘述。

毛泽东与章士钊（左一）

还有一位虽不是湖南老乡，但是与毛泽东过往甚密的一代名士叶恭绰，叶氏几代人都以金石书画闻名于世。

毛泽东事先关照每位老友可以有一个子女陪同。王季范带了他孙女王海容，章士钊带了女儿章含之。这二位后辈在毛泽东家宴上第一次见面。

那天晩上，她们安静地陪坐在侧，听毛泽东与四老高谈阔论，完全没有她们的份。但这平静之下，毛泽东随意一瞥却是惊涛骇浪。

这二位年轻女子没想到几年后会在外交部重逢。她们先是朋友，后来反目成仇，演出了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戏份。而且，这几位出入于中南海的女人会影响文化大革命后期的进程，也是她们自己没有想到的，因为，在见到毛泽东之前，她们只是太平常太无足轻重的小女孑。

王海容因为与毛泽东这一层亲属关系而有机会再次见到毛泽东。毛泽东与她关于教育革命的一次谈话，在文革初期流传出来，因为毛泽东的观点与当时教育界占主导地位的观点完全背道而驰，让人振聋发聩，年轻人争相传阅，一下子让王海容这三个字也名声遐迩。我当年就是看了传单记住了她的大名。

毛泽东与王海容

她大学毕业就进入外交部，几年间青云直上，她参与祕密接待基辛格、乒乓外交、尼克松访华、中国重返联合国等重要外交事件，毛泽东晚年在中南海游泳池会客厅接见所有外国元首，她几乎都陪伴在侧，凡她缺席都有幕后故事，待我以后细说。

她出席时必有唐闻生在场，唐闻生才是真正的翻译。唐闻生出生外交世家，父亲是著名外交官，中国首任派驻联合国安理会副秘书长唐明照。唐闻生与王海蓉是亲密伙伴，配合默契，在外交部呼风唤雨，而且一度成为毛泽东最倚重的亲信。这二个女人的政治能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职权，非一般人能想像，被章含之称为“通天人物”。

王海容36岁出任外交部副部长，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副外长，好像至今没有人打破这个纪录。

我说这一天改变了章含之的一生，是因为毛泽东当场的一句“戏言”。

毛泽东听说她在北京外语学院任教，便说“章老师，你愿意不愿意当我英语老师，，我跟你学英语。”

章含之以为开玩笑，说“您是全国人民的老师，我们怎么敢当您老师？”

章士钊赶紧打圆场：“主席什么时候要含之过来，告诉她就是了”

毛泽东与章含之

君主无戏言，章含之没想到一个礼拜后，她接到主席办公室秘书打来的电话，说主席问她这个星期日是否可以开始教英语？并告诉她如何进入中南海西门。

我问过章含之，毛泽东是否真的想学英语。她说，当初以为是，现在想来，其实主席是想借此休息。而且她发觉，她去中南海的这一年多，主席很空闲，有闲心与她聊天。文革开始后才知道这段时间是主席所谓“大权旁落”的时期。

我看到过毛泽东在文革中的讲话，说刘邓想架空他，他们已经不听毛泽东的话。因此，学英语也可能是毛泽东故意做出来的恣态，就像毛泽东在文革发动前畅游长江一样。章含之很赞同我的猜测，但她的回忆录里不敢这么写。她有许多顾忌。

我与她的关系很特殊，她喜欢跟我讲她的故事，然后与我一起解析，她愿意听我提问，与我讨论。同时，我又是她的编辑，我这么多年的编辑生涯深知公开发表的界限在哪里，她相信我会为她把关。

章含之说，她总是下午4:00到中南海，开始陪主席学英语。那个时期的主席对细节还很关注。他说我请你当老师不要搞特殊化，你骑自行车来，天气不好，我派车接你，不要用行老的车，那是政府配给他用的。

所以，每次章含之都是骑自行车去中南海，只有一次下大雪，她坐公共汽车去，主席派车送她回家。这是唯一的一次。

主席学英语时，在座的还有吴旭君护士长，三个人气氛非常融洽。学完英文便出去散步，然后主席都留她们一起吃晚饭。晚饭总有个火锅，主席很爱吃肥肉，他把大块肥肉放进火锅里。主席请她们吃大肥肉，在上海长大的章含之平时不吃肥肉，在主席的饭桌上每次只得硬着头皮把一大块肥肉嚥下去，她感觉好像是吞下一块黄油。

除了吃肥肉，晚餐是最放松的时候，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家常，主席循循善诱又常常语出惊人，她真想把每句话都记下来。她回家马上记笔记，回忆刚才主席的讲话，可惜这本笔记本文革中丢失了。

她与主席散步时渐渐变得非常放松自如，话题也无所不谈。她有次谈起自己的身世，说他与父亲感情淡薄可能因为父母没有告诉她身世的真相。主席说，你不要把血缘看得太重，你的生身父母，只不过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行老把你培养成人，这比血缘重要的多得多，你应当把他们看成自己真正的父母才对。

教毛泽东学英语时期的章含之

章含之自认为是共产党员，要与资产阶级的父亲划清阶级界线，是主席帮助她解决了心中的芥蒂，让她重新获得父女亲情。她从阶级斗争回归到人之本性走了漫长的路，这是她们这一代人的思想历程，有意思的是阶级斗争的伟大导师为她打开了这扇门。

还有一次谈到婚姻，主席说现在的婚姻法对女性很不利，以后应该改为契约，以三年为期，双方都觉得好就继续三年，不好可以解约，这样才真保护妇女。章含之很惊讶，没想到主席思想这么解放。她说主席还有许多“离经叛道”的观点，是人们不了解的。

一九六四年春节前，毛泽东在学英语之后对她说，过了春节打算离开北京去外地，在外面时间更自由，他可以多学一点英文，他让章含之向学校请假随行。他说，我不能剝削你，我们交换，你教我学英语，我给你读史记。而且关照她去书店去买一套普通版史记，不要借她父亲的书，因为行老的书都是好版本，可惜了。

章含之兴奋极了，能在主席专列上听他讲史记，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个计划是如此诱人，她急切地期待着这次旅行。

没想到，大年初三下午，主席来电话，让她去一趟。主席对她说，我暂时离不开北京了，只能推迟行程。

她当时觉得主席不像过去那么轻松优闲，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心底里很失落。

春节过后，学校师生都要去农村参加“小四清”，（当年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章含之问主席要不要向学校请假，因为周末要陪主席学英文。主席说不要请假，你要去参加，要到阶级斗争中去锻炼。

“小四清”回来，她去过几次中南海，但感觉主席，越来越忙，情绪越来越沉重。终于有一天，主席对他说，我的老师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的英语课，恐怕要暂停了，党内出了点事，最近很忙，等忙完这阵继续好不好？

章含之当然不知道，一场大风暴正在酝酿中。

章含之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天分别，竟然要相隔六年。

但是，不管如何天翻地复，从1963年12月26日这一天起，章含之的命运与一位伟人联系在一起了，从这一天起，她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