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 乐春娣作品：我的艰难上学路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共同村的学校设在盘岙的盘溪庙里，张岙、盘岙、俞家、何家这些自然村的孩子，每天都到盘溪庙里上课念书。那时共同村人口少，许多人家的小孩还念不起书，要在家干活，所以学校里的学生很少。学校上课是复式班形式：一个老师教两个年级的学生，比如一、二年级坐在同一个教室，前面半节课，老师先给二年级学生布置作业，为一年级教新课，后面半节课，一年级教完了，布置他们做作业，再为二年级学生上课。一九五八年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就在这个学校读书。 

我读三年级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当时，靠按户口领得的粮食，根本填不饱肚子。于是用糠、油菜籽荚壳磨粉做饼；长在地面上的草吃完了，连草根都刨来吃；田柳树皮、观音土也进了肚子。因为饥饿，上学校读书的人更少了，等我读完三年级要升四年级时，来校读书的只有陈荷英、陈亚珍、陈雪雅和我四个女生了！这只有四个学生的班，学校不办了，我们只能回家。还好陈雪雅的爸爸在鄞县七家塔教书，他想办法把我们四个人转学到了鄞县上三塘小学就读。从盘岙到上三塘有五里路，不过那时我们走五里路也不觉得远，只是中午回家吃饭太费时，就每天带着中饭去上学。

九月一日开学了，我们四人结伴同行，兴高采烈地去上三塘。学校的老师対我们非常热情，当时我的心里就更感谢陈雪雅的爸爸，幸亏有他，我们才可继续上学，有他，上三塘学校的老师才对我们这么热情。

可是下课时，班里一些本地的顽皮学生欺侮陌生人，围着我们，编了顺口溜来嘲讽我们。我们四个人让来躲去，他们仍追着我们起哄。当时我们心情非常紧张，要是每天这样，这书还怎么读得下去啊！后来老师闻声赶来，总算把他们劝说回去。过了一段时间，我们与当地同学慢慢熟悉了，大家相处也友好了。

好景不长，正当我们在上三塘读书有点习惯时，陈荷英同学却因长期挨饿得了浮肿病，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五里的上学路虽然不算多，但对一个浮肿病人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因而她不能上学了。这样，每天去上三塘读书就剩下我们三个。

那天早上，我们上学特别早，本来就没有吃饱肚子的三个女孩，才到半路上就觉得饿了，于是就把带着的中饭提前吃掉了。到学校没多时，陈亚珍同学肚子疼得乱蹦乱跳，老师们也急得忙着提水送茶，她疼到后来又呕吐了，不断地吐，连肚子里的蛔虫都吐岀来了。过了好长时间，她才慢慢地安静下来。那时候什么条件都没有，没有医院，没有电话联系，更没有汽车接送！我们陪着亚珍回家后，第二天她没来上学。

放学后我和陈雪雅去看望陈亚珍，她妈对我们说，亚珍去关过“肚仙”了，“肚仙”说，那天我们在半路吃饭时，跟来了两个“阴人”，所以会有肚子疼的一幕。这话说得我们心里怕怕的。本来想亚珍病好了可以一起去上学，谁知她妈不再让她读书了！这样一来，不但我们的上学路上又少了一个伴，而且还听到“肚仙”说的那么可怕的话，都有点不敢再去上三塘了。当时雪雅的爸爸是老师，他希望女儿继续读书，我的妈也希望我能继续上学，就这样，虽然四人中只剩了我们两个，我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学校。

那天是星期三，早上我与雪雅一起上学。从盘岙到上三塘要过天童岭，雪雅哥哥在天童岭旁边搭有一个茅草棚，人可以睡在里面，下雨天也淋不着。我们走到那里，雪雅向我提岀建议，前面这段路那么可怕，今天我们俩就在她家这草棚里自学读书怎么样？当时我心里也害怕，雪雅向我提岀这个建议，我很乐意的接受了。就这样我们俩把她家的茅草棚当成了野外课堂。我俩在里面呆了好长时间，总以为已经到了中午。那时候学校里每星期三只读半天，下午是可以休息的。我们想现在可以回家了。走到天童岭下面，看到盘溪庙里的三年级还没有放学，正在上体育课呢。我们知道现在回家还太早，就到岭下面的小溪边看着他们三年级的体育课。等到盘溪庙的学生放学了，我俩也准备回家，刚从小溪边转岀来，却碰到了雪雅的爸爸。他开口就问，你们今天没去上学？我俩都像犯了罪的人，低着头不声不响。那叔叔很不高兴地说，从明天起，你们就不用上学了。就这样，我结束了去上三塘读书的历史

第二年，三年自然灾害即将过去，盘溪庙的三年级升到四年级了，我们总算又重新回到盘溪庙，开始了新学年的读书生活。

本栏目编辑：沈曼妮

作者介绍：乐春娣，1951年岀生于宁波北仑的山区农民家庭。从小没有好的读书条件，如今虽已年老，却十分渴求知识，在老年大学学习多门课程，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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